要問怎么才算是強？武力絕頂？智力超群？有錢、有權？

至少雷歐認為，上述都不能算。

——人格。

每個人都有屬于他的獨特品格，既有天生就具備的，同時也糅合了后天的經歷。

只有當這兩者結合，人格才能算完成了一半。

另一半，就要看他如何去利用，去展現。

也因此，這世上才有千千萬萬個不一而足、形形色色的鮮活人物。

而在雷歐心中，光頭，正是這鮮活人群里最具個人特色的存在。

且不論光頭曾將他拉出誘拐集團的泥潭，帶他逃離噩夢般的兒童殺手組織的故事。

帶他旅行，在遼闊無聲的大地上給予他繪聲繪色的慰藉，用那粗獷豪邁的特殊魅力支撐著他。

最后還讓他踏入了帝國最高學府，讓他走上相對正常的人生軌跡——盡管這期間又發生了許多波折。

總之，雷歐這個孤獨的個體，也曾在光頭的引導下，終于融入了那鮮活的人群，也成為了其中最具“獨特”色彩的那一個。

——“歸屬”，是光頭曾經帶給他最重要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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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臭小子！消失了那么久，新伙伴也不介紹給我認識？沒教養！”

光頭的大嗓門如平地驚雷般炸響，蒲扇般的大手“啪”地一聲拍在雷歐腦袋上，還不解氣，把他柔軟順滑的黑發揉成雞窩才罷休。

他轉頭對著阿爾，咧嘴一笑：“你好啊小子！我名字很長，你學著這沒下限的叫我光頭好了！不介意！哈哈哈！”

阿爾估計是被這兩人一來一往的粗獷氣勢震住了，連自己最在意的全名都沒敢報出來，只結結巴巴地說：“噢…哦…光頭大哥你好，我叫阿爾！你好！”

“啪”

光頭反手又是一巴掌拍在雷歐后腦勺，齜牙咧嘴地大笑：

“媽的，瞧瞧！人家多有禮貌！我怎么就教出你這么個東西！我那些閃閃發光的優點，你怎么一個都沒學會！”

“什么優點？卑鄙？無恥？猥瑣？”

雷歐掰著指頭，一臉認真地細數，“我可不能再學了，再學？那不成你祖師爺了？學不得！我是那種人嗎！”

“嘿嘿！玩蛋去！”光頭笑罵，“你這卑鄙無恥倒頗得老夫幾分真傳！不過現在就想當老夫的祖宗？還差點火候！”

“那是！跟你這種天賦異稟的，卑鄙猥瑣比起來，”雷歐夸張地用手指比劃出微小的縫隙，“我也就跟你差這么‘一點點’吧！”

兩人相視，默契地嘿嘿一笑。那猥瑣的神情，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外人根本難分伯仲。

阿爾徹底傻眼了。

剛才還沉浸在戰士重逢的感動里，忍不住掉了幾滴淚，轉眼就看到這兩人開始“斗恥”比拼下限。

這極具“雷歐式”的跳脫風格，讓他的情緒像上下起伏，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安放。

與阿爾的凌亂相反，鎧甲少女和魔法少女只是相視一笑，便登上已經臨時修好的車廂，指揮馬夫緩緩前行。

雷歐和光頭兩人嘻嘻哈哈地鬧了一陣才消停。

光頭肩扛手提，麻利地將地上那些東倒西歪的強盜，像堆麻袋一樣整齊地碼在路邊的草叢里。

隨后撿起強盜的破刀，“唰唰”兩下在樹干上刻下醒目的記號。

雷歐找了塊柔軟的草地坐下，阿爾也想過去幫忙，卻被他一把拉住：

“幫個屁！你看他一手扛三個，氣都不帶喘的。別去添亂！我還得琢磨怎么從他手里把咱們的辛苦費結一下！你是不知道這家伙有多摳門！”

阿爾撇了他一眼，心道：你也沒好到哪兒去！

光頭迅速打掃完現場，看著排列整齊的“人形麻袋”，滿意地拍拍手。他牽過自己那匹神駿的烏黑坐騎，臉上的嬉笑收斂，變得有些嚴肅，目光緊緊盯著雷歐的手：

“你老實告訴我……你那個…是怎么回事？”

“沒事。”雷歐伸出手，掌心“滋啦”一聲，微弱電光一閃即逝，“就是不能像以前那樣劈你，有點可惜。其他，倒也還好。”

聽著他的話，光頭眉頭緊鎖，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露出些許苦澀。

他和雷歐相識更早，還擁有相同的能力，自然明白這“還好”背后意味著什么。

雷歐看他臭著臉，嘿嘿一笑，故作輕松：

“行啦！哪有什么好事都能讓我一個人撞上？能活著就已經是撞大運了！那話怎么說來著？”

他用那閃爍著微弱電光的手，用力拍了拍光頭結實的后背，“這天下可沒有真正白食。行了！看你那樣子，讓我有點犯惡心，趕緊滾蛋吧！我這還有正事呢！去去去！”

光頭后背傳來熟悉的、卻減弱了許多的酥麻感，心情更低沉了，嘆了口氣：“要去哪？”

“西邊。”雷歐朝方向指了指。

“杰拉他們…”

“見過了，沒事。”

“嗯。杰拉找我幫忙，最近一直在替王庭做事。回來…反正，你這次回帝都肯定能找到我。”光頭語氣低沉，翻身上馬，動作干凈利落。

雷歐會心一笑，也不多言，朝著馬上的他伸出右手。

光頭身形在馬背上傾斜，手剛伸到一半——

“費用結一下！”雷歐的聲音響起。

他咧嘴一笑，那懸空的右手虛握成拳，輕輕懟在雷歐額頭。同時另一只手像變戲法一樣，兩枚金燦燦的錢幣打著旋兒飛向雷歐。

雷歐目光精湛，一把抓住金幣，光頭已一夾馬腹，駿馬嘶鳴一聲，絕塵而去，只留下一路飛揚的塵土。

雷歐揮開撲面而來的灰塵，對著阿爾無奈地嘆氣：“瞧！我說什么來著？多摳啊！就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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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頭策馬追上緩緩前行的馬車，與車廂并行。他側頭，對著車窗里壓低聲音：

“這事有些不對勁，后面的路上指不定還有什么……對了，他好像…沒認出你們？”

車廂內，魔法少女和鎧甲少女相視一眼。魔法少女優雅地捂住嘴，眼睛彎成了月牙，笑容純凈得毫無陰霾，帶著少女特有的天真爛漫：

“有光頭大師你在也沒什么好擔心了。至于他嘛……這樣才好玩呢！真想看看他最后知道真相時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對吧，凱瑟琳姐姐？”

鎧甲少女凱瑟琳也順著妹妹的話語，開始想象著雷歐可能的夸張反應，堅毅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勾起，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

“卡捷琳娜，凱瑟琳……”光頭撓了撓自己锃亮的大光頭，一臉無奈，

“你們…怎么都開始跟我學了？這習慣可不太好…”

名叫卡捷琳娜的魔法少女眨巴著美麗的大眼睛，瞬間換上一副柔弱又委屈的表情：

“光頭大師，帶壞了王室成員的罪名可不小哦！是吧，姐姐？”

兩個少女的嬉笑聲再次從車廂里飄出。

光頭無奈地搖搖頭，伴隨著踢嗒踢嗒清脆的馬蹄聲，繼續著他們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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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歐與阿爾晃晃悠悠地沿著岔路的左邊前行。

路上，阿爾終于忍不住問出憋了一路的疑惑：

“隊長，你那個…就是那個…光頭大哥也有的，那個…什么什么…”

雷歐當然知道他想問什么，豎起一根食指，“噗”的一聲，一小簇火焰憑空躍動于指尖，仿佛是從他身體里自然流淌而出：

“這個？”

“嗯！”阿爾翠綠的眼眸中充滿了對未知的強烈探求，鄭重地點頭。

“所以說你還年輕啊！”雷歐老氣橫秋地拍拍他肩膀，“回頭問問你們村里的長老，他們肯定知道！”

“你就現在告訴我吧！我保證，絕不亂傳！”阿爾那股不依不饒的倔勁兒上來了，抓住雷歐的肩膀使勁搖晃。

“行行行！怕了你了！”雷歐被他晃得頭暈，“這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魔力’嘛！會的人少，但說不上多稀奇。除了你不知道以外，沒啥大不了的！”

雷歐說得輕描淡寫，阿爾卻一點不這么想。

“不需要魔法陣，也沒有施法的空檔，就能做到和魔法一樣的事情！這還不夠神奇嗎？”

“傻小子！”雷歐跳起來彈了下他的腦門：“簡單來說，你前半句說對了，后半句不對。首先，你要明白，這世界是公平的，付出什么，才能得到什么——雖然大多數時候，付出了再多也未必有回報。”

他頓了頓，“你知道魔法為什么這么厲害嗎？”

阿爾沉思片刻，搖了搖頭。

“臭小子，這都不知道！回去跟我好好用功讀書！”

雷歐恨鐵不成鋼地嘆氣：“那些深奧的魔法理論我就不扯了，反正我也不懂。總之，魔法就是你付出了，獲得的回報常常遠超你的付出！”

“……但這并不能解釋隊長你說的‘魔力’不如魔法吧？”阿爾還是不解。

“你剛才已經知道魔法的‘付出與獲得’了，現在說‘魔力’。”雷歐耐著性子：

“用競技場里的話說，魔力獲得的回報，可不是魔法那種高額‘賠率’。魔法是1賠3、4，甚至5的買賣。而‘魔力’呢？頂多1賠1，有時候甚至只有1賠0.5。”

阿爾若有所思，身前浮現一個小巧的魔法陣，一個小小的光球晃晃悠悠地從中飄出，沒飛多遠就消散了。

他喃喃道：“魔法付出的是魔法值……那魔力…付出的難道是生命？”

“喲，這都能知道？也不算給精靈族丟人。”雷歐贊許地點點頭：

“對，但不全對。像我這么惜命的家伙，怎么可能隨便拿命去換那么點回報？那這東西還有屁用！”

阿爾一想也是這個道理，但求知欲更盛了，拉著雷歐不撒手，搞得他渾身不自在。

無奈地拋出問題：

“‘魔力’要付出的東西，其實和魔法付出的東西很像，是可以慢慢恢復的，是每個人都有的。也和魔法值一樣，每個人的‘量’都不一樣。至于那是什么？自己動腦子想去！實在想不出，回你老家用功去吧！哎喲，他們在那兒等我們呢，快走快走！”

雷歐的車隊停靠在波光粼粼的河邊。兩匹駿馬悠閑地甩著尾巴，啃食著河邊清脆的青草，史密斯和莫里斯靠在馬車旁閑聊，精靈護衛們圍坐在一起低聲談笑。

那位白發少女正低頭專注地看著手中的書頁。幾縷銀絲般的柔順長發滑落，垂在書頁上。只見她伸出白嫩纖細的手指，輕輕將那一縷不聽話的銀發攏起，優雅地別到小巧的耳后。

微風帶著青草的芬芳氣息，拂動著她兜帽邊緣露出的發梢。似乎感受到不遠處投來的目光，她合上手中的書本順著那目光找尋，唇角勾起一絲微不可查的、幾近于無的輕笑。

不論何時何地，每當那個身影歸來時，那雙異色的眼眸里總是倒映著那個小小的身影，等待著他歡快的嗓音喊出：

——我回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