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兩名惡人。”

“如今形勢，使者不但不會幫我們對付惡人，還可能會借刀殺人。”村中老者說道。

兩惡人？

瞎嗎？

看不出我跟嚴丘是死敵。

太久沒曬太陽，腦子生蛆蟲了？

我要是惡人，還容你有機會說這些話？

但一眾村民卻是不斷點頭，滿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趙暮:……

突然就理解了豬為什么喜歡窩一起。

因為都蠢有共同語言啊。

“一旦我們交出靈根，這唯一的機會就讓我們斷送了，我們幾位老家伙與村長的意思是，靈根交出一棵，剩下兩棵藥齡久的，選擇村里修為不錯的年輕人，讓他們服下，以此增加修為，對抗惡人，謹防意外之厄。”

瞬時沉默之后，村民情緒便如一鍋沸水在蒸騰。

十亭有九亭害怕交不出靈根后受噬心之苦。

趙暮見他們惶怖模樣，好奇他們口中的使者到底是哪一門派的，手段竟然這樣殘忍。

“惡人殺我們親友之仇誰來報？”村長大喝一句。

“也是頂天立地的男人，就沒一點出息，光想著靠人？噬心之苦是難熬，能要了你們的命嗎？”

“今年躲過，明年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掉懸崖也是路，是進鬼門關的路。”

村長聲音猶如驚雷，一聲響過一聲。

趙暮看他年紀，少說也有六十來歲，這么好的精神狀態，很切實地反應出，這些年村民應該挖到了不少好藥。

村中沒了聲音。

“選吧。”村長的聲音緩和下來。

商量不行，那就直接下命令。

眾人首先推出墨江蘭，但卻為接下來的人選犯難。

村中開辟丹田的只有五位，其中兩位還是一重境，墨江問二重境，墨江寒雖然四重境，但是現今受了重傷，一時三刻好不了。

吵鬧聲中，墨江蘭突然道：“給那位趙小郎君吧。”

她語音清脆，清清楚楚穿進每個人的耳朵。

所有人都是一愣，死掉親屬幾家首先不同意。

其他人回過神，也都一樣意思，不能給一個外人。

趙暮沒想到墨江蘭會推選他。

他目光看過去，墨江蘭也回過頭看他，四目相對，趙暮心跳好快，別過頭，不敢與之對視。

也不是不敢，就是不好意思。

他心中竊喜，不為那棵靈根，為墨江蘭會推選他，更重要的是她早就知道自己站在這里。

這是不是可以說明，她一直在注意自己？

墨江蘭說出她的理由，一來趙暮并非惡人且與嚴丘有仇，二來趙暮于本村有恩，三來林中一戰，見識到趙暮修為，若與她聯手，對付嚴丘大有勝算。

被趙暮救過的兩位村民大聲贊同。

墨江寒一直看著墨江蘭，也贊同了。

墨江蘭的話很明白，這第二棵靈根給村莊任何一人吃都是浪費。

失去親人的家屬，還哭哭啼啼，但也沒在堅持，村長等幾名老人相顧對視，竊竊私語。

到底怎樣，一時間，誰也沒表態。

“趙暮是外人，就是他與那惡人有仇，又怎能把神藥給他服下。”說話的是墨江問。

“咱們村的仇，難倒要外人來報嗎？”墨江問嚴詞厲色。

“誰知道那兩個惡人是不是串通一氣，有什么圖謀？”

圖謀你奶奶個熊。

趙暮暗暗罵一句。

眾人的心思本來是搖擺不定，更多還是不論趙暮是否是好人，這一棵都不想給他，大家雖都這般心思，但沒人冒頭說出來。

墨江問起了頭，一時間許多人贊同。

“此言不無道理。”村長道。

墨江蘭沒有說話，轉頭看他，神情歉然，趙暮見此，沒再躲避她的目光，展顏一笑。

忽然憶起梁上燕說過的話，“好弟弟，以后不要笑，你一笑眼睛都沒有了。”

趙暮便不再笑，但墨江蘭已經轉過頭。

村中人商議好，三棵靈根，藥齡最長的給墨江蘭，次之墨江寒，最短上交。

靈根放在白玉色盒子，盒子打開，藥香發散，籠罩了全村。

村長言墨江蘭手中的那棵藥齡已有百年。

趙暮目光注意墨江蘭手中草，像蘭花，枝葉顏色如雪。

突然間，趙暮心念一動，好像一道靈光閃進腦海，細察這種感覺，卻已捉摸不到。

也沒把這當回事。

不想再聽村民對他憤憤不平，默默走到屋后菜園，望著樹上掛著的符箓發呆。

心里挺難受的。

活了這么些年，始終是一群人中的邊緣人物。

總想得到別人認同。

但總不能。

兩次命都不要去救人，卻換來這樣結果，真讓人心涼了。

又掏出閑道士游記。

老道士文風，不同于圣人之言端肅，讀來輕松歡快，且名山景象，讓人向往，不論其中是否藏有什么功法，就這學多篇游記來說，趙暮是很喜歡讀的。

沒來由地翻開第二篇，其實這會也看不進書，就又盯著插圖，只見那蓋著第二斷的迷霧散開了些，露出赤紅色的一節線段，這截線段有三根分叉，左面一根，右面三根。

趙暮愣了一下。

繼而狂喜，而后思索，為何這迷霧會突然消散。

一定是上天垂憐。

剛剛覺得一點靈光進入腦門，不會是上天下凡偷偷一吻吧？

趙暮摸摸額頭，也沒有吐沫粘液啊。

大概風吹干了吧。

把思路扭回來，再想迷霧突然散開的原因。

看了靈根之后，好像有靈光一閃。

不用吃，光看也行？

趙暮正沉心思索，聽見背后有人說話。

領頭的是墨江問，先是嘲弄他借月色看書，而后才直言他的目的。

非他們村的人請滾出去。

后面還有長篇大論，都在說明，救命之恩，早已報答過了，畢竟當時若不是墨江蘭及時出現，他早讓嚴丘打死了。

墨江問身后站著許多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贊同墨江問，將嚴丘的罪狀悉數放到趙暮身上。

趙暮只是看他們一眼，便穿過人群，向村外走。

現下出村，極其危險，但趙暮不想再呆在這么惡心人的地方。

要出了村子時，看見了墨江蘭，見她要像村民求情，趙暮語氣堅定地回絕了。

大步離開，頭也不回。

沒走幾步，聽墨江蘭叫他，只見她提著盈月燈走來。

“這燈給你。”

墨江問緊跟趙暮后面，見此大聲道：“墨江蘭，你在做什么？”

墨江蘭好像沒聽見，把幾只像香囊卻沒有香味的小布包遞給趙暮，“這是驅蛇丸，比你帶著雄黃要好很多。”

“墨江蘭，你不要忘本。這是村里的東西，你憑什么給外人？”

墨江蘭仍然不理，“兩個綁腿上，一個綁后背。”

三個小布包，每個布包兩角拴著有線，其中一個兩角線長，可以單獨將其輕松綁在后背。

線是彩色，應是墨江蘭自己編的。

趙暮摸著這兩根長線，心中一暖。

墨江問沖過來，要奪趙暮手中的驅蛇丸，墨江蘭長劍點在墨江問胸前，將他逼退幾步。

墨江問臉憋得通紅。

他像是抓住墨江蘭把柄，拿這事大聲嚷嚷，趙暮聽得心中不耐，想把手中布包砸他臉上，卻聽墨江蘭先道：“要么我這棵靈根給你。”

誰拿靈根就意味著，誰去對付嚴丘。

“江蘭要是不要了，我也不要了。”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門口的墨江寒道。

墨江問一下說不出話，那些聒噪的村民也不言語了。

此情此景，該說些什么，趙暮憋了半天，“后會有期啦。”

出來村子，在林中轉悠一會，心神疲倦，倒在一棵樹上，瞇一會眼睛，不想睡著了。

醒來又找，看見村莊燈火，原來一直圍著村莊打轉，趙暮不想再見那一眾村民，認定一個方向，往前直走，突然間，他看見一輛騾車。

心頭一凜，不由慶幸，當時休息時候，幸好用衣服蓋住了盈月的光。

騾車一直不動，暗中觀察好久，也沒聽見有人說話，趙暮大著膽子往前走，將近時，赫然發現，一人倒在騾車輪子旁，他的胸口插著一把劍。

這種騾車是裝貨所用，沒有車廂，上面裝著一把把扎好的藥草，藥草凌亂，顯然被人翻動過。

趙暮圍著騾車轉一圈，在另一面又見一人，與車輪旁邊那人年紀相仿，服飾一樣。

也死了。

趙暮可以確定，這兩人就是村民口中的使者。

趙暮推斷這兩人多半是嚴丘殺得。

此念一起，望著這一車一棵不認識的藥草，趙暮又起另一種想法。

縹緲幫建在縹緲峰，山中草藥無數，幫中也有醫師，采來的藥，一般都是放在一層曬得，因而趙暮認識的草藥并不少，他自信比嚴丘強。

這車草藥他不認識，嚴丘也不會認識。

如果人是嚴丘殺得，從翻亂的藥草來看，嚴丘目的明確，就是找某種草藥。

趙暮在騾車底部發現了裝靈根的白玉盒子。

一個猜測形成，在村莊人商討由誰服用靈根時，嚴丘一直在偷聽。

這個想法讓趙暮不寒而栗，不過緊接著心中一陣快意。

三人都有靈根，這算扯平。

現如今墨江寒傷重，嚴丘一旦攻進村莊，幾乎不會有太大阻力。

讓你們趕我走。

現下求我也不回去。

不過，墨江蘭在那里。

看在墨江蘭的面子上，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好了。

況且，他與嚴丘本就是死敵。

但是若要做英雄，他目前實力不夠，特別是嚴丘還有一顆靈根的情況下。

他也要靈根啊……

大家一起進步才公平。

可靈根去哪找。

游記中所載蛇窟？

估計等他找到蛇窟，墨江蘭與嚴丘大戰都結束了。

村里不是一直為這兩名使者主人找靈根嗎？

何不去這老巢看看。

趙暮被自己想法嚇一跳，什么時候自己膽子這么大了？

最近好事連連，讓自己飄了？

趙暮覺得得找時間讓自己冷靜一下。

但現下不是時候。

為了墨江蘭，為了梁上燕，為了幫中好兄弟，先短暫地飄一段時間，提升實力。

提著盈月，照地下車轍，順著車轍走下去，不是向村里，而是向騾車來的方向。

車轍印斷斷續續，有時候趙暮需要趴下，臉貼地上找。

干脆就爬著好了。

反正這撅屁股的樣子又不會被人看見。

走了很久，趙暮抬頭扭扭僵硬脖子的一瞬間，看見在一片茂密的荊棘藤條之后，有昏黃的燈光。

趕緊過去。

幾間并排房屋，讓一大片荊棘叢給包住了。

他繞了一大圈，從一塊稍微稀疏點荊棘叢里走進去。

扎的滿身的刺。

這里有五間屋子，但只有一間亮著的燈，里面偶爾會傳出一句輕輕的說話聲。

趙暮耳朵貼著沒亮燈房子的門，里面沒有人睡著后的呼吸聲，靜悄悄，有草藥香。

手指按在門上，不斷給手指加勁，門開一條縫，月光泄露進去，只見屋里擺著幾排架子，上面放的全是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