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這突起的念頭嚇了一跳。

李子璇從異象回神，剛要邁出下一步，正準備承受五雷之威，卻發覺壓力變得若有若無，似如將要消散的煙霧。

這是……被承認了？

難以言喻的激動從心底炸了一下，她很快穩住情緒。

遽然，一聲龍吟從滾滾雷聲中穿入耳膜，李子璇感覺步伐陡然加重，一下被死死定在地上。

“轟隆！”五雷透云而下，若萬劫萬刀穿頂而下，殺心裂骨，如烈火瞬間焚身。

“阿璇！”恍惚中，她似乎聽到一聲呼喊。

李子璇僵在原地，睜著雙目，嘴角淌下一絲殷紅，良久，才恢復一絲生氣，死亡陰影仍籠罩著，如處煉獄與深淵……

“咳咳～”

雷霆不知何時消失了。

視野倏然一暗，她出現在一座曠幽殘破的大殿里，端坐于王座之上，俯望階下眾生，雪花若螢撒撒飄零，一輪明月緩緩墜落，雪花忽燃火，冷光刺入眼眶，幻覺消失。

李子璇踉蹌一步，如夢般跨過了最后一步，跌在橋前。恍了會兒神，她跪坐起，痛感微微刺著膝蓋，同時卷著腦中如霧般的喜悅，那種獲得感，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我這是……得到承認了？”

因為李子璇的受傷，白祀停下那本能的憤怒，卻也阻止著她再前進，因為她還沒搞明白這一切。

阿璇在干什么，她又這是在哪？阿璇為何要冒死取得那東西？她自己不識得，只是覺得很重要，而她決定著它的所屬。

要不要給她？

雖然有猶豫，但她心里已經做出了選擇。

而這瞬間的心里松動，讓眼前恍然變化，眼前一暗，似乎回到了床上。

“夢”醒了。

神龍龐然之影在蒼白的陽光下、云端中，虛化……消失……仿佛蜃樓海市……

李子璇仍感覺在做夢，她向前走著，像踩著層層棉絮，走向陣眼。

地宮陰驀，湖水汩汩空歌，燭光熹熹綽綽，片片濕苔如毒鱗附著在潮濕的臺階，蜿蜒攀爬而上，腳下踩過時，同時被燭火水汽蒸起微微的猩，有些說不出的的刺鼻。

神秘龍柱火炬升騰，圖騰怒目而視，靈光隱隱，仿若幽冥活神，死死瞪著這個陌生的闖入者，看她走過淺湖，一步步延狹窄的階梯深入向陣眼內部。

這里是補天陣的核心，天威曾如煉獄之海翻滾在這里，原本是絕無法冒犯的絕望之地，只是隨著陣法失效，便也成了擺設，她不可謂是不幸運。

不知登上了第幾階，陰暗的前方驟然明亮，有層溫柔的光在前方鋪開，皓白如絲纏綿而來，李子璇微瞇了瞇眼，聚目凝神。

若剛才是光線微弱的白晝，現在，她就是置身月光充盈的夜晚。

蟠龍九柱之上，仿佛有明月懸掛，細看去，卻空無一物，不知光源于何處，而湖中卻有一輪明月悄然上升。

步入陣眼最深，她便目光四巡，尋找那東西，然而，一方龍臺之上，卻只孤獨嵌著一枚玉佩。

瑩白如月，紋若流脂，狀若龍騰，有一滴鮮紅蜿蜒其間，刺若赤星，隱隱爍爍，若砂塵涂紙，分外不和諧。

可在她眼中，這一彎朱紅卻比玉佩還要美。

“這……就是龍骨？”她拾起玉佩，比想象的要輕，若片羽薄光，縷縷溫涼浸入掌心、血液，浹髓淪膚，慢慢游走向靈魂，纏繞向白銀之根……

冥冥中，她感覺身上出現了某種變化，但無法印證。

她被那彎朱紅吸引，眼里無意識映著，指腹輕輕摩挲，怎么看怎么不和諧，“是血跡嗎？”

“恭喜殿下得到龍骨承認。”遠處的道賀聲打斷了她的疑思。

……

“姑娘，您是不是得了嗜睡怪癥，最近怎么一睡就超過一天？還好這膳食有作用。”

白祀才有一絲意識，就立即被嘴里混合的奇怪味道弄得清醒過來，混混沌沌中，就聽到一句沾沾自喜的嘀咕。

“水…水…”

“早準備好了。”蘅淺迅速倒了一杯床邊的涼白開，“給，姑娘。”然后將一邊的痰盂抻過了，“姑娘，……您吐吧~”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噗，咕嚕咕嚕，噗~”

這個丫頭……怎么手藝就沒點長進，要命，不過當然沒法打擊她的信心，還要溫聲細語，語重心長，“淺淺，你這膳食味道是越來越豐富了，呵呵，不過姑娘我喜歡清淡點的，下次清淡點，清淡點就可以，或者做一些普通的湯～”

“婢子做了呀，可唯獨這膳食能將您喚醒。”

白祀：“……”要命。

“姑娘，你睡得這一日咱們店門口都要踏破了，像往常一樣都是來看您的，賣了幾件衣裳后，婢子索性直接關了，賺不得幾分幾兩。”

“無妨，云仙流霧裙做的漂亮就是了，先將行李盤纏備著吧，省的到時還要亂翻一通。”

“諾。”

……

“這塊玉…就是龍骨？”

“原來還有攬寶臺絳絳姑娘不識之物。”司柏嘴上揶揄，眼里暗自打量，他發覺這位三公主相比方才，氣質已有微妙的不同，鳳眸凝氤，神韻流彩，威儀如月，愈發渾然，“玉為氣運所化，試問這世上還有比龍鳳之氣更強盛的存在嗎？”

“哼，原來司大人也會有小孩子的表情，且看著吧，有了它……”李子璇注視著手中玉，抿唇緩緩攥緊，硌痛如火升騰，司柏見到那小小的眸一時如化浩海，包廣了這蒼穹大地，“這天下就是本公主的。”

“恭喜殿下得償所愿。”瞧著李子璇手中至寶，南露不由褪去那層端莊，激動地半跪在地為她祝賀。

“那臣也祝殿下得償所愿吧。”司柏淡淡瞥了她一眼，恭敬揖手伏目，嘴角噙起高深亦或是敷衍的笑，“只是別忘了臣方才的提醒，從拿起龍骨的那一刻起，大淵文明就再與你無緣了。”

“司柏，是婢子平日對你太恭敬了吧。”凜冽殺氣從一旁驟升，如片片極薄的冰刀裹著寒風從身上一次次刮過，只覺筋骨一剎那僵硬，割人的冷。

司柏稍傾方才適應殺氣，直視去那雙怒意勃然的水眸，“說起來，本君與南姑娘認識多年，確還不曾交過手，領教那斬殺五棄的威名，實為一種遺憾。”

“那今日，便嘗你所愿。”絲絲靈氣匯聚少女掌心，在沸騰的殺氣里構筑奇異的形狀，最后化作一個冰冷的面具，死死瞪著他，扣向自己清麗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