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往樓上走，心卻往下沉！越是接近領導家門，人卻愈發緊張無措，終于到達4樓403號房房門跟前，這是一扇陳舊斑駁的鋁合金門，兩側“年年花相似、歲歲人不同”的春聯已經模糊、脫落，但上方橫批上的“大吉大利”四個字卻歷久彌新，有種熠熠生輝的神圣感。

田坤靜靜站立在房門跟前，感覺四肢如脫臼般無力去敲開郝院長的家門，頭腦在飛速地運轉著：“怎么說，說什么？”

“嘎吱！”突然，房門被里面的人打開，只見一個中年婦女，戴著一副金框眼鏡，手上冷著一袋垃圾，看到田坤站立在門口，臉上一陣的驚恐，“你是？你干嘛、找誰？”

“我...！”田坤也受到一個突然的驚嚇，被對方劈頭劈腦地盤問，一下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木呆呆的站著。

“誰？哪位？”一個男人的聲音，同時傳來“啪嗒、啪嗒”的拖鞋聲響。

“郝院長，是我、我！”田坤下意識回應道，“我是田坤！”

“是你？小田！怎么？”郝院長走進門口，盯著田坤，一臉的不解，身上穿著一套睡衣，腳上蹬著一雙拖鞋。

“剛經過這里，想上來坐坐，不知道您在不在家？所以有些不敢敲門！”田坤將兩箱水果放在門內側，隨便編了個借口，以打消對方的戒備和不安。

“哦！這樣??！來吧，進來、進來坐！”郝院長的臉色一下子陰轉多云，側過身子讓田坤進屋，郝夫人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將垃圾袋放在房門側，也陪著田坤一起在沙發上落了座。

沙發是一張陳舊的舊沙發，上面鋪著一層紗布，干凈整潔、一絲不茍，但墊子很軟，田坤低頭坐下，大半個身子都陷入在里面，感覺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放松和愜意。

郝院長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臉上掛著招牌式微笑，和藹可親地看著田坤，未出任何聲響，好像在等待田坤開口。

郝夫人則已經在廚房間里忙開了，在燒水、泡茶，在準備水果、點心招待客人。

“郝院長，你家真漂亮、真...舒適！”田坤內心忐忑，心跳在加速，沒話找話地搭訕，以打破一時沉默的尷尬。

“老房子，住久了，也就習慣了！”郝院長含笑回應，一邊用手指輕輕地怕打著沙發沿，一副輕松休閑的姿態。

“啊呀，小田，是小田是吧？”郝夫人端著茶水、果什從廚房走出來，“來就來嘛！還帶這么多東西干嘛？家里水果都吃不完，爛掉了，幾個桔子都爛完了，吃，你們多吃點！”說完將準備的東西一一擺放在茶幾上。

“不，不客氣！不用客氣的！”田坤弓起身子，連連向郝夫人致謝，顯得更加手忙腳亂、局促不安。

“就喝杯茶嘛！也沒啥好東西來招待的！吃、吃點吧！”郝夫人熱情地招呼道，“再說你還拿東西來，拿來這么多的水果，我們哪吃得完這么多！”

“喝茶、喝茶，小田！”郝院長也接過話茬，朝田坤招呼，一邊端起跟前的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小口，“最近工作還好吧？”

“好、好的！”田坤連忙回答，“就是家里有點事，忙的焦頭爛額，心力憔悴！”

“哦！”郝院長若有所思地支吾了一聲，“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正常的！青年人上有老、下有小，是壓力最大的時候！”

“就像我們家，你瞧，女兒大學畢業都好幾年了，工作還沒落實，連男朋友都不去找，一天到晚就窩在房間玩電腦，唉！”郝夫人被丈夫一說，產生了共鳴，就絮絮叨叨抱怨起孩子來。

“這有啥好急的？”郝院長抬眼掃了一下妻子，反駁道，“現在是個多元化社會，不能用老眼光看待年輕人的就業和生活！”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難道也有錯？再怎么多元化，該嫁人還是得嫁人，否則下一代從哪里來，人類社會何以為繼？”郝夫人有些急了，直接將丈夫的話頂撞了回去，“都是你寵著，高不成低不就的，女兒把我的話都當耳邊風！”

“你看看，怎么又怪到我頭上？”郝院長一聲嘆息，朝田坤羞澀地苦笑了一下，“別理她，咱喝茶、喝茶！”

“嫂子也是為孩子好！”田坤插話，安慰郝夫人，“我們也為孩子愁死了，中考在即，成績卻一蹶不振！”

“兒孫自有兒孫福！也不用太過焦慮，再說大人能出的力也很有限！”郝院長感嘆，大有與田坤有心心相惜之感。

“那也比啥都不管好！”郝夫人發泄著對郝院長的不滿，“人生漫長，沒有規劃、得過且過怎么能行？”

郝夫人依然不依不饒的架勢，讓郝院長臉上有些掛不住，田坤也感覺尷尬、見時候不早，田坤決定離開，“郝院長、嫂子，時候不早了，那我回了！”

“怎么？”郝夫人為剛才激憤的話語大概有些懊悔，“再坐下吧！茶都沒喝幾口呢！還有水果，吃、多吃點，放明天又要壞掉了！”

“不、不了！時候不早了，你們早些休息吧！打攪你們了！”田坤立起身，朝門口走去。

“小田，那你慢走！”郝院長也立起身，朝田坤點點頭，眼神里流露一絲慚愧和謝意，“想過來坐就來，別客氣哈！”

趁著夜幕，田坤一頭扎進夜空里，被清風一吹，大腦又恢復了清醒與鎮定，“可憐天下父母心”、“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他下意識冒出這么兩句話，感覺郝院長也很不容易，領導家里的煩惱并不會比他這個普通員工的少。

“唉！妻子裁員和崗位競聘的事，一丁半句都未提及！”田坤心里開始懊悔，恨自己沒膽量、不痛快，為何不對郝院長夫婦打開天窗說亮話。

“郝院長那么聰明的人，肯定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一切盡在不言中，方顯含蓄而又不讓領導為難！”田坤自我慰藉，禁不住有些歡欣鼓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