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王命人照著文書寫的，用熱水泡菽。然后，親自動手和面，把酵母加入熱水倒入面粉里。和好面，放到一個微熱的釜里。正月里的氣溫低，這樣便于發酵。

這需要不少時間，秦昭王去處理了一陣公務，時間差不多，這才放下手中的公務，趕到御膳房做豆漿油條。

豆漿好辦，把泡好的菽用石磨磨出來，再過濾就成。石磨，宮里自然是有的，不需要秦昭王動手，自有御膳房的人完成。

秦昭王和范睢白起一起炸油條，先是把面揉好，干濕合適，抻得細細的，放到滾燙的大豆油里炸起來，滋滋的聲響很好聽。

“這是油炸的聲響。”秦昭王一聽這聲音，就知道這的確是油。

大豆油送來，秦昭王親自驗過的，和他熟知的動物油脂完全不同。正月里的氣溫低，動物油脂會凝固成團，而大豆油不會，他著實驚奇，有些懷疑這是不是油。現在，光聽這聲音就知道錯不了。

“的確是油。”范睢和白起也是贊同。

過了一陣，油條變得金黃，跟黃金似的，非常好看，聞起來也香，很是誘人。

“這香味很濃郁，與肉香有異，又很誘人，妙！”秦昭王一吸溜鼻子，細細分辨這香味兒，的確與他熟悉的肉香味很不同。

“別有一番風韻。”范睢贊嘆。

白起緊抿著嘴唇沒有說話，眼里卻是精光閃閃。

第一根油條炸好了，秦昭王撈出來，甩甩油，扯下一塊，就要朝嘴里送。

“王上，不可啊。”御膳房的人忙阻止，道：“此物前所未有，要是有毒，后果不堪設想啊。”

“這是寡人親手和的面，能有毒么？”秦昭王不在乎。

“王上，可這油從來沒有見過啊，是不是有毒不好說，還是先試毒再說。”御膳房的人又勸道。

“笑話。”秦昭王一點不放在心上，道：“趙宸這神奇的小子和寡人長得一模一樣，不會害寡人的。”

長得象就不會害你？這是神邏輯。

說完，扯下一塊油條，塞進嘴里，眼前一亮，不住頷首，道：“真香！”

吃了幾塊油條，豆漿也好了，喝一口豆漿，吃一口油條，這感覺太美妙了，前所未有的美妙體驗，秦昭王大是高興，道：“二位也嘗嘗。”

“謝王上。”范睢吃著油條，喝著豆漿，一個勁的喝采。

白起吃了一根油條，喝了一碗豆漿，滿足的打個嗝兒，眼睛亮晶晶的，道：“這雖然沒有肉，可是咥起來自有一種肉味兒，讓人很是滿足，以后要在軍中推廣，將士們就能無肉也有肉味了。”

肉，在戰國時代屬于稀缺之物，普通庶民很難吃上肉，就是秦軍中也不多，普通士卒也吃不到。能頓頓有肉吃的，必然是軍官。

油條，雖然是面食，卻是有油，吃上一頓油條，跟吃肉差別不大，在軍中推廣的話，秦軍的營養搭配更合理，秦軍的身體素質會有所提升，會提高戰力。

“此物雖然簡單，卻是澤被蒼生之物，不僅能讓天下庶民都能嘗到肉味兒，就是大秦的銳士也能有此美食，寡人又要給趙宸這神奇的小子賞高爵了。”秦昭王心情本就好，聽了白起的話更好了，老懷大暢，道：“二位，可有興趣隨寡人去一趟東陽里，見識見識趙宸這神奇的小子。”

……

趙國，觀津。

幾十間精舍，組成一個精致的院落，仆從出入，很是忙碌。

一個老人，頭戴冕，衣錦，端坐在短案前，厚重若山，給人一種無法撼動的感覺，他就是樂毅。

樂毅伐齊之時，被騎劫取代后，他并沒有回到燕國，而是回到母國趙國。此時的樂毅功成名就，望重天下，誰都知道他是一個大牛人，趙王想要重用他，但是趙國朝廷上紛爭不斷，大臣們不想讓樂毅爬到自己頭上，就聯合起來排擠樂毅，趙王最終沒有用樂毅，而是把他封到觀津，賞給良田美宅。

看完手中的絹書，樂毅放下絹書，抬起頭來，眼睛特別清亮，炯炯有神，給人一種燦若星辰之感。

“阿父，秦王說甚？”隨侍在則的長子樂間有點好奇的問道。

“你自己看吧。”樂毅把絹書遞給樂間。

樂間接過一瞧，大是歡喜，眉頭舒展，道：“阿父，秦王邀你入秦，言詞懇切，心意極誠，你會去么？”

“你沒看出來，秦王邀我入秦半真半假，討要人情是真。”樂毅明亮的眼睛轉動，就象星辰在流轉，微微一笑，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阿父，你這話就不對了，秦王言詞懇切，邀請你的國君雖多，從無一人有如此真誠。”樂間反駁。

“所以說是半真半假嘛。”樂毅笑道：“秦王氣魄大，志存高遠，我真要入秦的話，丞相是不可能了，但也不會和范睢差，我的建策，秦王會采納的。”

七大戰國皆有王，然而沒有一個能與秦昭王媲美者。

樂毅何等樣人，他的建議，秦昭王肯定會認真考慮，會采納，這點不需要懷疑。

“可我年歲大了，不想動彈了，就不入秦了。”樂毅接著道：“我若拒絕的話，秦王就要討人情，這邀我入秦就成了假的。”

“討要人情？甚人情？”樂間有些發懵。

“六國伐齊，震動天下，齊國這個東方百年強國由盛轉衰，再無復起之機，天下人都以為是我樂毅之功，我也因此而功成名就，可以名垂青史，然，真正推動此事的不是我，而是秦王。”樂毅看得透徹，笑道：“秦王要趁此機會，干掉齊國這個百年老對手。”

“伐齊之事，既合燕國之意，又合秦國之利，秦王鼎力相助是為秦國，非為阿父，何來人情之說？”樂間不承認人情的存在。

樂毅微微頷首，道：“理是這理，可我威震當世，名垂青史，畢竟和秦王鼎力相助有關，這點無法否認。若秦王從中作梗，為父即使本領通天，有管仲的經天緯地之才，也是無能為力。自古以來，讓人成名者未有如秦王助為父之大者也，是以，這人情不僅存在，還比天大。”

樂毅伐齊，世人皆以為是樂毅之功，這是不對的。要是秦昭王從中作梗，作為第一大戰國的君主，他的話份量極重，樂毅的本領再大，也是沒用的。雖然，秦昭王是為秦國的利益極力推動這事，但是，讓樂毅一戰成名，名垂青史這點無法改變。

縱觀古今，助人成名者多有，就未有如秦王之助樂毅者，樂毅這人情欠得很大。

“阿父，你還不還這人情？”樂間問道。

樂毅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站起身，面朝西方，笑道：“秦王啊秦王，你終于決心下定，要邁出最緊要的一步了，天下格局將大變！后世格局將定！萬古基業將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