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滿臉虔誠之色的教徒奉上九節杖。那是一根刻滿金色密文的漆黑權杖。

張角接過九節杖，轉身面向眾人，緩緩說道：“陰陽五行，符箓咒語。中皇太一，天下太平！”

眾人皆跪伏于地。

張角俯視眾人念道：“神杖九節，招神劾鬼，統攝天地萬物，理九人九氣，度人得道。”

眾人齊聲道：“奉黃天，致天平！”隨后叩首三次，方才起身。

張角側身走到一旁，示意陳末與張寧來到祭臺前。

陳末偕同張寧走上前，再次跪下。

張角取來事先畫好的符箓，點燃后丟入酒水中。符箓在藍色的火焰中燃盡。隨后，張角斟了兩碗酒，分別遞給陳末與張寧。“黃天神祝！”他高聲道。

“奉黃天，致天平！”陳末與張寧再次叩拜。

“神祝符水，驅除百病。”張角拂袖。

陳末看著碗里漂浮著黑灰的酒水，硬著頭皮一飲而盡。他偷偷研究過治病的符水，發現那就是普通的藥湯，燒不燒符箓都能治病。

張寧也苦著臉喝下黑灰酒。

張角見兩人完成儀式，繼續進行下一步。

“行跪拜首過之禮！”跪拜首過是太平道教義之一，需四面跪拜交代過失以得上天寬宥。飲神祝符水、跪拜首過是為了成就純凈無過之身以接受上天授予的神圣權利。

陳末與張寧兩人動作一致，朝東西南北四面分別叩拜。

張角伸展雙臂，高舉九節杖，目視上天。陳末與張寧跪坐在地上等待下一步指示。

張角口中念念有詞：“九氣合和，九人共心，致上皇太平。無形神人理元氣，大神人理天，真人理地，仙人理四時，大道人理五行，圣人理陰陽……道之九度一為元氣無為，二為凝靖虛無，三為……”

一通晦澀難懂的長篇大論之后，終于進入正題。“……故立神使衛，神使、圣女互拜與誓，陰陽相濟，同心齊力！”

陳末與張寧相向而跪，俯身對拜。陳末心里覺得怪怪的，這怎么有點像成親時夫妻對拜。

張寧飛仙髻高高的環一下子杵在他額頭上。陳末微微抬眼一看，發現火光將張寧的俏臉映得通紅，恍神間就聽見張角喊道：“誓成，禮畢，起身。”

兩人起身面向眾人。底下所有人——三十六方的使者，太平道在雒陽的核心教徒，包括大醫張寶、張梁，全部單膝跪地拜道：“神使大人，圣女大人。”

陳末用余光看向張寧，此刻她光彩耀人，仿佛不再是那個十多歲的話癆少女。

神授儀式完成，張角示意班化宣讀神使衛的權利與職責以及人員構成。神使與圣女將親自蒞臨三十六方，從每一方遴選出三九二十七名精英教眾加入神使衛，共計九百七十二人。

宣讀完畢，班化目視眾人問道：“諸位可有異議？”

底下眾人交頭接耳，似乎有意見卻不想做出頭鳥。

“有異議但說無妨。”張角說道。

這時，最前方的一位長須中年人出列說道：“大賢良師，我有異議。”

“你是哪一方的使者？”

“在下孫夏，荊州大方渠帥張曼成屬下。”

“你有何異議？”

孫夏上前一步。“神使衛職權甚大，在下認為人員的遴選上當行慎重，特別是神使，該由何人擔任，當慎之又慎。”

孫夏的意思很明顯，組建神使衛可以，但神使的位置不能由張角一人說了算。

隨著太平道的不斷壯大，難免會出現尾大不掉的情況。

張角當初同意組建神使衛，一方面是為了騰出時間潛心研究《太平道術》中的長生術，另一方面是為了整治如今太平道尾大不掉的弊端，以加強中央集權。

班化入教不久，對太平道內部的具體情況不甚了解，沒聽出來孫夏的話是在針對張角，還以為這人要找陳末的晦氣，冷聲道：“閣下如此說，一定是有心儀的人選，不如明言。趁著諸位使者都在場，大家比劃比劃，是虎是犬，一目了然！”

孫夏見班化語氣猖狂，心中微怒：“一個入教不到半年的毛頭小子，竟敢如此目中無人！”他看向張梁。

“依在下淺見，大醫的公子張奇天生神力，勇武無雙，當是神使不二人選，比起來歷不明的外人更為可靠。”

孫夏對“外人”二字咬詞頗重，仿佛意有所指。

張角看向張梁，心中暗忖：“怪不得孫夏有這個膽量當眾發難，原來有我這個不成器的兄弟做后盾。”

張梁一對上張角的目光，立即慌忙避開。

關于神使人選的異議本該由張梁在神授儀式之前提出，不過他性格猶豫不決，以致儀式之后才由孫夏發難。

其余人皆作壁上觀，默默看著事態發展。

張角暗自思慮解決之策，若是處理不好，不僅會讓外人腹議張氏兄弟貌合神離，還會被有心人利用，分裂太平道。

班化不用想那么多，他只為兄弟陳末考慮。張奇是大醫張梁之子，拿他立威夠分量，不然今后麻煩不斷，隨便什么阿貓阿狗亦敢挑戰權威，于是喊道：“張奇可在，膽敢出來！”

張奇和他父親性格不同。張梁行事首鼠兩端，瞻前顧后。張奇的脾氣暴躁，行事沖動，聽了這話又怎會窩在下面，當即跳出人群。

班化打量張奇一番，問道：“你想做神使？”

張奇仔細一想班化宣讀的神使的權利與職責。作為大賢良師張角的侄子，大醫張梁的嫡長子，那些權利他都看不上，更不用說職責了。成天要處理繁瑣的事務，哪有他整天吃喝玩樂的現狀快活！

“我不想做什么神使。”

“你不想做神使跳出來干什么？”

張奇一愣，撓頭說道：“對啊，我又不想當神使，跳出來干什么？”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叫道：“不對！不是你喊我出來的么！”

班化搖頭暗嘆：“就這一憨憨也要與陳末爭奪神使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