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郡姑臧縣賈詡府上。

賈詡輕輕撫摸著手臂上的千遙隼，目光落在院子中的枯木上。這些枯木歷經了一個寒冬，如今枝條上冒出了新芽。

少頃，賈詡身后的陰影里浮現出一個婀娜的黑影。

“為什么不讓我殺了他們？在射虎谷的時候，要取他們的性命輕而易舉。”這個黑影的聲音空靈飄忽。

賈詡將視線從枯木上移開，緩緩轉過身，說道：“賭局才剛剛開始，先試試水，不急著下注。”

“師兄可曾試出來了？”黑影問道。

“師妹覺得呢？”賈詡反問。

黑影回答道：“如果這次布局師兄只是為了一探虛實，那么結果顯而易見。”

賈詡放飛手中千遙隼，自嘲道：“魚與熊掌得一毀一，易事耳？誰又能想到得沒得到，毀也沒毀掉呢。”

“只因出現了陳末這個變數。”婀娜的黑影說道。

賈詡正色道：“我有一種預感，天下將亂，而這個陳末會在其中大放異彩。所以，他是敵是友還需早日確定。”

“師兄的意思是？”

“麻煩師妹了。”

少頃，黑影隱沒。

三月晦，晦，月盡也。陳末在這個月的最后一天踏上歸程。同行的有李影、張繡，班化、唐周、皇甫酈、郭嘉，陳群以及數十名影部眾余部和一些隨從。

眾人將同行一段路，最終會分別，各自前往目的地。

陳末決定隨班化回到太平道。一開始他不愿意，因為回太平道就意味著與李影分開。

班化理解陳末的心思，笑道：“你不去正好，神使的位置便宜我了。”

李影聽說后，勸說陳末去太平道。理由是，在這樣的暗衛待下去沒有任何前途可言。

李儒這次的做法讓李影感到失望，為了利益與曄部眾和解，實在讓人寒心。正因為如此，盡管李影與張繡奔走了數十天，卻只召集到影部眾寥寥數名殘將。

當然，駐守涼州的影部眾很大一部分已經被曄部眾與賈詡聯合暗殺了。但也有不少人趁機詐死脫離暗衛。他們曾經的熱血與忠誠早就在爾虞我詐與自相殘殺中被消磨殆盡了。

聽了李影的話，陳末明白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他急需發展自己的勢力，這樣才能有主動權，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保護心中重要的人。于是改變了主意，決定回到太平道組建神使衛。

陳群雖然不希望陳末和這些亂七八糟的勢力糾纏不清，但他明白自己無權指手畫腳。他只期望在此之前，陳末能先回潁川陳家認祖歸宗。

陳末拒絕了，他仍然不覺得自己就是陳茂。即便他是陳茂，忘記了一切，回到陳家沒有意義。

陳群表示理解，退而求其次，希望陳末與他保持信件往來，有空一定回潁川陳家看看。陳末答應了。

所有人當中最讓陳末頭疼的是皇甫酈。皇甫酈似乎賴上他了。不過這一路有皇甫酈和郭嘉兩個“怪人”，多了不少樂趣。

恍惚間，陳末仿佛回到去年夏天，他帶著對前途的未知與憧憬從敦煌一路東行至弘農。

歡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眾人在函谷關外分道揚鑣。陳群南下潁川，李影、張繡數人北上并州太原郡，陳末、班化等人入關前往雒陽。

陳末喚來白虎雪神，囑咐它保護好李影，接著又與李影相望了片刻，隨后撥馬便走。場面傷感，不多贅述。

陳末進入雒陽城已經是五月天了。五月為仲夏之月，天氣漸漸熱起來。

張角見陳末平安歸來，喜上眉梢。最近他要花費大量時間專研《太平道術》，同時又要處理教中繁瑣的事務，實在是分身乏術。

兩個兄弟張寶、張梁，一個膽小怕事、唯唯諾諾，一個遇事瞻前顧后、首鼠兩端，難堪大用。

陳末歸來無疑解了張角的燃眉之急。

張角立時通告各州三十六方渠帥，太平道將在五月望，望即為月滿之時，在雒陽舉行神使衛的神授儀式，屆時三十六方渠帥需各派使者到場。

神使衛一旦成立，它將代表張角統領太平道全局。包括情報的收集，同各方勢力關系的維系等等，其中最重要，也最讓各方渠帥忌憚的是它監察彈劾的職能。

各方渠帥若是有違反教義者，抗命不從者，包藏私心者或者做了其他危害太平道利益的事，一旦坐實，神使衛有權免其職位。

因此，各路渠帥不敢怠慢。數日后，三十六使者云集雒陽，神授儀式正式開啟。

清晨，陳末沐浴更衣，一整日都要坐在蒲團上默念太平道教義摒除雜念。所謂“摒除雜念”不過是走走形式而已。靜坐了一上午后，陳末覺得枯燥乏味。

班化忙著接待各方使者。郭嘉與皇甫酈也不見蹤影。自從來到京師之后，這兩人常常不知所蹤。皇甫酈出生名門，他在京師認識不少豪門子弟，隔三差五帶著郭嘉同他們鬼混。郭嘉本就放浪形骸，與皇甫酈臭味相投，自是樂在其中。

因此陳末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他嘆了一口氣，微微伸展微麻的腿腳。忽然，他察覺到身后有人接近，猛然回頭，就見一名少女正躡手躡腳地靠近。

這名少女正值豆蔻年華，已經初具嬌媚之態，假以時日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此刻，她穿著寬大的道袍，青絲挽成飛仙髻，顯得分外可人。

“你是誰？”陳末問道。

“咳。”少女直起腰桿，將雙手背于身后，佯裝出剛剛進入房間的樣子。她走到陳末跟前，抬眼說道：“你就是陳末？”

陳末點點頭。

“你的事我都聽說了。”

“什么事？”陳末神色一緊，難道暗衛的身份被發現了？

少女彎腰湊近陳末，兩人的鼻尖幾乎碰到一起。“投身虎牢獄智取天書下卷，縱馬風雪夜大破潁陰城關！”

想都不用想，一定又是班化在夸大宣揚他的事跡。陳末暗道：“班化你不去寫書真是可惜了！”

“華陰縣山林大戰白虎神獸，雒陽城張府三戲贅閹遺丑。”少女繼續說道。

“都是僥幸，名不符實。”陳末無奈一笑。

“你不用謙虛，今后你我聯手一定能譜寫更輝煌的事跡。”

“你我聯手？”陳末疑惑。

少女得意地一昂下頜，哼哼道：“你不會以為神使衛由你一人做主吧？”

陳末抬頭問道：“神使衛不止一名神使？”

“神使、圣女共掌神使衛。神使衛可有我一半呢。”少女輕盈地一跳，原地轉了一圈，“差點忘了，我叫張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