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雨雪依舊未停，秦艾開車載溫淼淼去目的地。

溫淼淼工作的地方在靜安，采訪的地點在黃浦，距離不遠，只是市中心的車流量極大，難怪約定的時間是下午三點，而秦艾一點就帶她出門了。

秦艾是典型的上海姑娘，一口帶有江南味道的普通話，尾音極短。偶爾蹦出兩三句上海話，溫淼淼聽不大懂。秦艾的打扮和衛清一樣，精致干練，或許職場御姐都是這樣的吧。溫淼淼很敬慕這樣的人，一絲不茍，叱咤風云，什么時候她也能成為像她們一樣走路帶風的人就好了。

和衛清不同的是，秦艾習慣保溫杯裝咖啡，堵車的時候抿上兩口。溫淼淼坐在副駕駛一言不發，秦艾問她聽不聽廣播，溫淼淼搖頭，她不喜歡聽車載廣播。秦艾一眼窺透她的心思：“不喜歡聽？”

“是。”

秦艾擼了把長發：“我也不喜歡聽。”

前面的出了車禍，交警正在疏通，秦艾盯著前面的路況，眼睛不眨的問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帶你？”

溫淼淼思考半晌，不確定的答道：“因為我是新員工？”

“每年都有很多新員工，我可沒那么多精力去帶。”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又不是心理師，哪能隨意猜到別人的心思，要真有這本事，她早去地鐵口擺攤算命了。

“我缺個助理。”秦艾直接與她說明，“我看了你的簡歷和資料，你的筆力實在不像漢語言文學畢業生應有的水準，學校還是二本，人資選你當編輯，我可以認為這是他們工作中的失誤。”

貿然被打擊，還被打擊的如此嚴重，溫淼淼的心碎成了兩半。秦艾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她黯然失色的雙目，繼續說道：“我們雜志社規模雖小，但成立至今絕不肯在用人方面馬虎，你在公司隨便抓個人去問，都是雙一流大學畢業。”

“我……”溫淼淼的頭越垂越低，如果車里有個通往地下的洞，她一定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不過，你差是差點，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優點。”秦艾終于轉了話鋒，“我仔細看了你的文稿，劇情很有趣，很吸引我。”

嘎？溫淼淼有點反應不過來，秦艾這是在夸她？

“想要了解一個作者的性格，最好的方式就是看她的文字，大多數情況下，一個作者的內心世界會抒發在文字里。你在自我安慰、自我療傷、自我免疫等心理問題上處理的不錯，抗壓能力強，很適合當我的助理。”

溫淼淼暈圈了：“我？適合？”

“不然我怎會讓你通過復試？”前面的路通了，秦艾打著方向盤，轉彎行駛，“你的工資不是按照編輯的標準發放，而是按照我的助理標準發放，這是我與公司領導商量的結果。”

“其實，我不值得您那么做，不合適的話您……”

溫淼淼低聲說道，只是她后面的話還沒吐出來，就被秦艾指明說道：“你的缺點，就是不夠自信。”

“啊？”

“你的故事讓我看出來，你是個不夠自信的姑娘。”

“我……”驟然被人看穿，還看穿的那么徹底，溫淼淼大腦不免陷入宕機。她忽然覺得頭皮發涼，脊背寒毛直豎，秦艾看人太毒，溫淼淼開始懷疑她是不是心理專家了，給這樣一個人當助理，恐怕什么時候被玩死的都不知道吧？

“怎么，我說的不對？”

溫淼淼啥也說不出口，只曉得木訥的點頭：“都對。”

“能不能告訴我，你自卑什么呢？”

車子堵堵停停，市區的紅綠燈實在多，每隔幾十米便有一道。

“我……”溫淼淼吞吞吐吐，“我什么都做不好。”

“你是這么認為自己的？”

溫淼淼點頭：“是。”

秦艾莫名笑了：“看來你需要重新建立信心。”

車子到了地點，高聳入云的大廈，門口的保安也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樣，魁梧的身姿，獵鷹般的利刃，偷瞄一眼，抖三抖。秦艾帶她采訪的模特叫陳蘇，在國內頗有人氣，溫淼淼時常能在雜志上看到她的照片。秦艾喊她蘇子，因為圈里人私下都這么喊她。

溫淼淼的任務很簡單，秦艾和陳蘇全身心投入一問一答式的訪談，她負責將二人的談話錄下來，留著回公司整理成文稿。陳蘇個子很高，一米七五是有的，秦艾站在她面前氣場小了一圈，這是模特天生的好處。訪談約莫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秦艾與她聊的內容方方面面都有涉及，生活、工作、情感……

秦艾不愧是專欄編輯，每句話都問到了點子上，至少這通對話在溫淼淼聽來，找不出半點瑕疵。結束訪談，陳蘇在經紀人的安排下乘坐專車離開大廈，溫淼淼和秦艾也準備離開。溫淼淼整理東西時，忍不住問了句：“咱們的雜志是面向青春少女的嗎？”

“不。青春少女在另外一個部門，我負責做情感熟女專欄。”

溫淼淼收拾好東西，秦艾帶她回雜志社。

回去的路上，秦艾跟溫淼淼繼續之前沒聊完的話題，不知不覺間，秦艾把話題引向了感情一端：“喪失自信的人，面對感情也會躊躇不決。”

“啊？有嗎？我沒有喜歡的人……”

溫淼淼的回答秦艾當然不信，她說道：“但愿如此。”

冬季白晝短，尤其是這樣陰沉沉的天，秦艾和溫淼淼回到雜志社天都黑透了。溫淼淼坐地鐵到上海火車站，乘高鐵回昆山。

忙碌了一天，她的腦袋渾渾噩噩，一點吃飯的胃口都沒有。她無力的癱在床上休息片刻，然后挺起精神去收拾那些還未來得及整理的衣裳行李。這套小房子的家具看起來簡潔大方，每個角落都打掃的干干凈凈，只有陽臺的角落呆著一盆還有些許生氣兒的梔子花。

溫淼淼記得，梔子花的花語是：堅強、永恒的愛、一生的守候。就像房東阿婆和她的老伴兒那樣，一生鐘情，忠貞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