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財富的起源
- (英)埃里克·拜因霍克
- 13248字
- 2019-10-18 20:15:49
01 財富起源之謎由來已久
肯尼亞西南地區的一處偏遠鄉村中坐落著一座茅草屋,茅草屋最中間的房間煙霧繚繞,我坐在屋里的小窗臺上,背靠著糞土砌成的墻壁。茅草屋主人是一位年長的馬賽族人,他的臉龐顯得睿智、飽經風霜,雙目炯炯有神,一直在禮貌地詢問關于我的家鄉和家庭的問題。
隨后,他開始打聽我的經濟實力。“你有多少頭牛?”他的目光透過煮飯的火苗聚焦在我身上。我頓了一下,禮貌地回答:“一頭都沒有。”我的向導是當地的馬賽族教師,已經成了我的朋友,他替我翻譯了一下。房間里隨之響起了一陣喃喃低語,顯然對我這位陌生人充滿好奇的村民們正在消化我剛才的回答。思考片刻之后,長者說:“我為你感到非常遺憾。”但他的聲音和臉龐除了透露出這種遺憾外,還夾雜著一絲困惑:如此窮困潦倒之人怎么有錢大老遠地跑到這兒來,而且還擁有一臺相機?
當話題又回到我的家庭時,我提到自己有一位叔叔曾經在馬里蘭州的農場養了一大群牛。于是,之前的困惑得以解開,他們立刻點頭表示理解——很明顯,這位客人是仰仗富人叔叔的游手好閑之輩,單純依靠叔叔的財富(牛群)來旅行和生活。
財富的未解之謎
財富為何物?對于馬賽族人來說,財富是以牛的數量來衡量的。對于本書的讀者而言,則以美元、英鎊、歐元、日元或其他貨幣作為衡量標準。200多年前,偉大的經濟學家亞當·斯密指出,在整個歷史進程中,人們用以衡量財富的標準是多種多樣的:“在早期社會,牲口被當作商業上的通用媒介,雖然這是最不方便使用的一種媒介……據說食鹽是埃塞俄比亞商業和交易的通用媒介;在印度的某些沿海地區,人們使用的通用媒介是某種貝殼;紐芬蘭是干制鱈魚;弗吉尼亞是煙草;美國的部分西印度殖民地是糖;其他某些國家則是牛皮或熟皮;我還聽說,在蘇格蘭的一個村莊,至今工匠去面包房或酒館的時候帶的還是釘子,而不是錢。”
財富是一種固有的、有形的東西嗎?牛、鱈魚和釘子是因為內含著某樣東西而被賦予了價值嗎?對于馬賽族人來說,財富存在于牛身上,這是人人可見的。牛為他們和他們的家人供應著牛奶、牛肉、牛骨、牛皮和牛角。然而,正如亞當·斯密在其著作《國富論》中所述,財富并不是一個確定不變的概念,事物的價值取決于某個特定時間點上他人的支付意愿。對于馬賽族人來說,甚至一頭牛的價值在今天和明天都會存在差別。對于用貨幣衡量財富的人而言,財富更是一個瞬息的概念。發達國家的大多數民眾從未見過或觸摸過他們的大部分財富——他們辛辛苦苦存下來的錢只存在于銀行電腦的電子信號里。然而,這些幽靈般的信號可以通過刷信用卡或點擊鼠標的動作,轉換成可以觸摸的物品,比如牛、鱈魚、釘子或任何他們希望得到或者有能力購買的物品。
財富最初的起源在何處?人們流下的汗水和腦袋里的知識是如何創造出財富的?為何隨著時間的流逝,世界變得越來越富裕?人們是如何從以牛交易轉變成以微芯片交易的?這一系列問題最終將把我們導向一個關于財富的最重要的未解之謎:人們如何才能創造出更多財富?我們可以基于狹隘的自身利益提出這個問題,但也可以提出一個更宏大的問題,即如何才能增加社會財富?管理者應該如何發展企業,才能夠為人們提供更多的工作崗位和機會?政府應該如何發展經濟,以解決貧困和不平等問題?全世界的不同社會應該如何創造資源,解決教育、醫療和其他急迫的問題?全球經濟應該如何以可持續的方式發展?財富或許買不來幸福,但貧困卻可以“買”到世界上數以百萬計的民眾的痛苦。
本書旨在探討的問題包括:財富是什么?財富是怎樣產生的?如何為個人、企業和社會創造更多的財富?這些問題都是經濟學領域最重要,也最古老的問題。然而,綜觀歷史,經濟學似乎很難回答這些問題。本書的觀點在于,關于這些基本問題的新答案是在最近幾十年的工作中產生的。這些新答案不僅源自經濟學家的工作,同樣還源于生物學家、物理學家、進化論理論家、計算機科學家、人類學家、心理學家和認知科學家的工作。我們將會看到,現代科學,尤其是進化理論和復雜適應系統的理論,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全新的視角,來看待這些存在已久的經濟問題。
在第1章,我將大致列出本書的主題,簡要闡述將在后續章節探究的觀點。但在找到一種全新的視角之前,我們必須調整一下自己看問題的角度。對于大部分人來說,經濟只是一種日常生活中理所應當的事物,人們很少去思考它。我們真正思考經濟的時候,通常是在一種被普林斯頓大學經濟學家保羅·克魯格曼(Paul Krugman)稱為“上漲下降經濟學”的情境下,即“股市在上漲”,而“失業率在下降”。事實上,我們需要從經濟短期的上漲下降的搖擺曲線中跳脫出來,將經濟作為一個整體、一個系統來思考。
人類最復雜的創造
你可以環顧一下自己的房子,看看自己的穿著,望一眼窗外。無論你身處何處,無論是最大的工業城市還是最小的鄉村,你都被經濟活動及其產生的結果包圍著。地球上每時每刻都充斥著設計、組織、制造、服務、運輸、溝通、購買和銷售等活動。
以上這些活動的復雜性令人難以想象。假設有一座鄉村小鎮,那是一個安靜而簡單的地方,是你逃避現代喧囂生活的去處。鎮上的居民將你擁戴為他們仁慈的統治者,賦予你無上權力,但有一個條件——你要確保鎮上的居民每天飽有其食,蔽有其衣,居有其所。每個人只會按照你的指令行事(沒有指令則一動不動),因此,每天早晨,你必須制作一個工作清單,安排鎮上所有的經濟活動。你要寫下所有必須完成的工作和所有需要協調的事務,以及所有事務的完成時間和順序。無論是確保威瑟斯本夫人花店的玫瑰到貨,還是讓納特利先生的腰痛保單獲得賠付,總而言之,這個清單再詳細也不為過。即便是一個小鎮,這都會是一個太長、太復雜而不可能完成的清單。但這相對于全球的經濟管理來說又是一個非常小的體量。全世界每天、每分鐘要作出數萬億的復雜協調決策,是它們在維持著世界經濟的運轉。然而,并沒有人負責列出全球的工作清單,也不存在一位仁慈的統治者,由他確保莫桑比克漁民捕獲的魚兒要被運到韓國的餐館,被當作計算機工作者的午餐,而這位計算機工作者負責制造個人電腦的零件,電腦會被米蘭的時裝設計師用來設計出被芝加哥利率期貨交易商購買的西裝。可令人感到驚奇的是,諸如此類的事情每天都在自下而上、自行組織地發生著。
關于經濟學第一令人震驚的經驗事實莫過于經濟確實存在,第二令人震驚的經驗事實則是經濟日復一日地在運轉。全球經濟系統為世界上70多億人口中的大部分人(可惜不是全部)提供了工作、食物、房子、衣服以及從凱蒂貓(Hello Kitty)手提包到醫療激光等的各種各樣的產品。如果有人能夠聯想到其他高度復雜的人造系統,如國際空間站、互聯網,我們可以明顯看出,全球經濟的復雜程度比其他任何人類創造出來的物理或社會結構的復雜程度還要高出幾個數量級。
經濟是復雜性方面的一個奇跡,因為沒有人設計它,也沒有人運營它。當然,首席執行官、政府官員、國際組織、投資人和其他人確實在努力管理經濟的某些特定部分,但當人們抽身而出時就會發現,沒有人能夠掌控它。
經濟是如何發展成為今天的模樣的呢?科學告訴我們,歷史起源于原始狀態,即真正意義上“赤身裸體”的狀態。人類的直系祖先是早期原始人,他們有著碩大的腦袋和靈巧的雙手,他們生活的非洲大草原距離我同馬塞族人坐在一起的地方并不遙遠。那么,人類是如何從自然狀態發展出了令人驚訝的、自組織的、復雜的現代全球經濟的呢?
250萬年經濟史概要
很多人基于直覺認為,人類朝著經濟復雜性的邁步是一個緩慢而平穩的過程,是一個從石器到DVD播放機的線性發展過程。而由考古學家、人類學家、歷史學家和經濟學家共同拼湊出來的實際故事卻完全不是這樣的,它更富有戲劇性。
故事開始于大約700萬年前,那時第一批原始人出現在了地球上,他們的后代非洲南方古猿在大約400萬年前學會了直立行走。約250萬年前,東非猿人擁有了相對較大的大腦并開始制作粗糙的石器。我們可以認定這些石器是最早的產品,并且可以想象一下,在某個時期,兩位原始人祖先坐在非洲大草原的塵土里交易石器。現在人們將大約250萬年前的這個節點看作人類經濟的開端。隨后,直立人又用了將近100萬年的時間發明了火,并且開始用石頭、木頭和骨頭制作各種各樣的工具。生物學意義上的現代人——大約在13萬年前出現的智人,制作出了更加復雜和多樣的工具。在某些情況下,智人在何時獲得了極為關鍵的語言技能還存在很大爭議。第一批人類的經濟活動主要局限于近親群族中的覓食和基礎工具的制作上。
直到3.5萬年前才開始出現更加穩定的生活方式的種種跡象,人們有了墓地、洞穴壁畫以及裝飾品。在這個時期,考古學家開始發現早期人類進行跨群體貿易的證據,包括在墓葬遺址里發現的非本地材料制成的工具,在非海岸部落里發現的貝殼珠寶,以及讓人聯想到貿易路線的活動方式。貿易的最大好處在于它為勞動分工創造了條件,有記錄表明,在這個時期,工具和人工器物的種類大大增加。正如來自法國圖盧茲大學的保羅·西布賴特(Paul Seabright)所言,非親屬間的合作性貿易是人類獨有的活動。
其他物種都未曾發展出人類經濟所獨有的、陌生人之間的貿易與勞動分工的組合。實際上,密歇根州立大學的理查德·霍蘭(Richard Horan)及其同事認為,智人獨有的貿易能力賦予了他們關鍵的優勢,使得他們在與其他古人類物種(如尼安德特人)競爭時得以存活下來,而其他古人類物種卻走向了滅絕。
在擁有了固定的居住地點、多種多樣的工具以及貿易網絡之后,我們的祖先在文化和經濟上實現了一定程度的躍升,即人類學家所謂的狩獵采集生活方式。從考古記錄中,我們可以或多或少地了解狩獵采集時代的祖先如何生活以及他們的經濟形態是什么樣的。此外,對于這種生活方式,我們還有另外一個豐富的信息源。現在地球上仍有少數幾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存在著狩獵采集部落,這些部落與現代社會的接觸寥寥無幾,千百年來幾乎維持著原樣。人類學家則將這些部落看作早期人類生活的實況轉播艙。
兩個部落的故事
讓我們來看看這樣兩個部落。第一個部落是亞諾瑪米族人,他們是一個制造石器的狩獵采集部落,生活在巴西和委內瑞拉偏遠邊界的奧里諾科河沿岸。第二個部落是紐約人,他們打著電話,喝著拿鐵,生活在紐約和新澤西邊界的哈德孫河沿岸。這兩個部落人群的體內都有著人類共有的大約30000個基因,因此,從生物學和天生智力的角度來說,他們毫無差別。然而,紐約人的生活方式與亞諾瑪米族人保存完好的狩獵采集生活方式可謂天差地別,后者尚未發明車輪,沒有文字,他們的計數系統還局限在“1、2和許多”的水平。
如果我們仔細觀察兩個部落的經濟就會發現,亞諾瑪米族人的工作機會集中在從森林里采集食物、獵取小型獵物、種植少量的水果和蔬菜以及維護住所上。亞諾瑪米族人還會制造一些產品,例如籃子、吊床、石器和武器。他們以村為居住單位,每村40~50人,每個村的村民與該地區的約250名其他村的村民之間會發生貨物和服務交易。亞諾瑪米族人每年的人均收入約為90美元(這是一個估值,因為他們不用錢,也沒有數據統計),而紐約人在2001年的人均收入約為36000美元,是亞諾瑪米族人的378倍。這里對于他們的幸福程度、道德優越程度或與環境的和諧程度不做評判,但在物質財富上,我們可以看出兩個部落之間存在明顯的巨大鴻溝。亞諾瑪米族人的人均壽命低于紐約人,在亞諾瑪米族人的一生中,他們必定會遭遇紐約最貧困人群都不會面對的無常、疾病、暴力、來自環境的威脅以及其他困難。在特定的年份,生活在亞諾瑪米村莊的人的死亡率是生活在紐約市的人的8倍。
但是紐約人富有不僅僅是因為絕對收入水平,還因為財富可以讓他們買到令人難以置信的、豐富多樣的物品。這里你可以設想一下假如自己擁有跟紐約人一樣的收入,但只能買到亞諾瑪米族人生活中的物品會是什么情形。如果你花36000美元修繕你的小泥屋,購買村里最好的陶壺,享用最高級的亞諾瑪米族飯菜,以亞諾瑪米族人的標準來看,你極度富有,但你仍會覺得自己比普通的紐約人貧困,因為他們擁有耐克運動鞋、電視,能到佛羅里達度假。對比之下,普通紐約人的經濟選擇簡直多得驚人。
肯尼迪機場附近的沃爾瑪超市存貨數量超過10萬種,有線電視里的頻道超過200個,巴諾書店的書超過800萬種,當地超市里有275種不同的早餐麥片,普通的百貨商店里有150種唇膏,而僅在紐約市就有50000多家餐廳。
零售商用“庫存單位”(SKUs)作為衡量標準,來計算店鋪出售的商品種類的數量。比如,5種不同類型的牛仔褲為5個庫存單位。如果有人清點亞諾瑪米族人所有商品和服務的種類數量,如不同石斧的型號數量、食物的類型數量等,他就會發現,亞諾瑪米族經濟中的庫存單位總數不過數百個,至多數千個。我們無法確切得知紐約人經濟中的庫存單位數量,但通過一系列的數據源,我粗略地估算出總數約為1010(即數百億個)。
地球物種的總數量約為106~108個。因此,紐約人和亞諾瑪米族人之間的顯著差距,不是用美元衡量的“財富”上的400倍差距,而是紐約人經濟與亞諾瑪米族人經濟的復雜性與多樣性之間數百萬倍,或者說8個數量級的差距。
亞諾瑪米族人的生活方式與1.5萬年前我們祖先的典型生活方式相同。這聽起來距離我們很遙遠,但就人類物種的經濟歷史而言,亞諾瑪米族的世界距離我們非常近。如果我們將第一批工具的出現看作起點,從第一批工具發展到亞諾瑪米族式的狩獵采集的經濟水平和社會成熟度,用了248.5萬年,這在經濟史上占了99.4%的時間(見圖1-1)。而從亞諾瑪米族人的人均90美元、102個庫存單位的經濟水平發展到紐約人的人均3.6萬美元、1010個庫存單位的經濟水平只用了人類經濟史上0.6%的時間。

圖1-1 人類財富的爆炸性增長
資料來源:布拉德福德·德隆對于公元前100萬年到公元2000年期間經濟增長的概算,以及公元前250萬年到公元前100萬年期間經濟增長的推測。人均GDP以1990年的國際美元作為計算單位。
假如我們進一步放大并且更加細致地審視過去1.5萬年,就會發現一些更加令人感到驚訝的結果。狩獵采集者的世界通往現代世界的經濟旅途在1.5萬年間的大部分時間里的進程都非常緩慢,但在最后250年出現了爆發性的增長。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經濟學家布拉德福德·德隆(Bradford DeLong)收集的數據顯示,從人均90美元的狩獵采集經濟社會到公元1000年古希臘時期人均150美元的經濟社會,用了1.2萬年。
直到公元1750年,世界范圍內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GDP)才達到180美元,是1.5萬年前我們狩獵采集者祖先的兩倍。到了18世紀中葉,在短到不可思議的250年間,世界的人均GDP增長了37倍,達到6600美元的水平,而最富有的社會,例如紐約,他們的人均GDP還要遠遠高于這個數值。全球財富的增長幾乎攀升為一條豎直線,時至今日我們仍在沿著這條豎直線往上走。
人類財富的爆炸性增長
我們簡要總結一下250萬年間的經濟發展史:在非常長的一段時間內,幾乎什么都沒有發生;然后突然之間,天翻地覆。人類歷經經濟史上99.4%的時間,達到亞諾瑪米族人的經濟水平;然后又花了0.59%的時間,達到1750年的經濟水平;最后經過0.01%的時間,全球財富躍升到現代世界的水平。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超過97%的人類財富是在最近0.01%的歷史階段被創造出來的。正如經濟歷史學家大衛·蘭德斯(David Landes)所描述的那樣,“比起自己曾孫輩的生活水平,1750年的英國人的生活水平與愷撒時期士兵的生活水平更為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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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在對我們面對的現象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后,我們可以在提問列表中增加更多的問題。
◎像經濟這樣復雜、高度結構化的事物是如何被創造出來,又如何以自組織和自下而上的方式運作的呢?
◎經濟的復雜性和多樣性為何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增強?為何經濟的復雜性與財富值之間存在關聯?
◎為何財富的增加和經濟的復雜性會在突然之間爆發,而不是平穩增長呢?
任何試圖對財富的定義及其起源作出解釋的理論都必須回答這些問題。盡管我們已經從歷史敘述的角度知道了經濟史上發生的故事,例如農業革命、工業革命等,但我們仍然需要一個理論來闡釋經濟是如何發生的,以及為何會發生。我們需要一個理論,帶領我們探索從生活在原始社會的早期人類到亞諾瑪米族的狩獵采集生活方式,再到紐約以及此后的狀態。
經濟的進化
現代科學正好為我們提供了這樣一種理論。本書將論證財富的起源是一個簡單有力的三步走公式(即變異、選擇、放大)的結果,這也是進化的公式。該程序曾驅動了生物圈的進化次序和復雜性,也驅動了“經濟圈”的進化次序和復雜性。并且,同樣的程序不僅促成了寒武紀時期物種多樣性的爆發,還促成了工業革命時期庫存單位多樣性的爆發。
我們習慣于從生物學的角度思考進化,但現代進化論將進化視為一個更加廣泛的概念。進化是一種算法,是創新的通用公式——通過獨具一格的試錯法,它可以創造出新的設計,解決難題。進化不僅可以在DNA的“基質”上,還可以在擁有正確信息處理和信息存儲特征的系統上發揮作用。簡而言之,進化的“變異、選擇、放大”的簡單處方就像一種計算機程序——一種用來創造新奇事物、知識和增長的程序。進化是某種形式上的信息處理過程,它能在計算機軟件、大腦、人類文化和經濟等方面開展創建秩序的工作。
經濟學與進化論有著一段很長的共生歷史。針對該歷史,有一種批評意見認為,經濟與進化系統相似的類推過于寬泛。例如,有人說,計算機行業就像一個生態位,其中生存著不同的“物種”,包括芯片設計師、硬件驅動制造商、硬盤驅動器生產商、軟件提供商等,他們共同參與生態位里的“適者生存”競爭。保羅·克魯格曼將此類經濟和生態系統的比喻式對比稱為“生物圣經”。本書提及的大部分研究者都同意克魯格曼所說的,這種“生物圣經”既不是好科學,也沒有太多的啟發意義。如今研究者在將經濟理解為一個進化系統時,會自覺避免類似的比喻,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在理解進化的通用算法是如何植入人類經濟活動的信息處理基質上的。由于生物和經濟系統共享了進化的核心算法,所以它們之間存在某些相似性,但它們實現進化的方式其實存在很大的差別,必須在各自的情境下理解。
從科學的角度來說,將全球經濟看作一個進化系統的比喻與按照字面對此進行理解,這兩者之間的差別非常關鍵。經濟系統與生物系統相似的說法并沒有為我們提供什么具有科學價值的東西。但是,在一個更加普遍而廣泛的進化系統類別里,經濟系統和生物系統都是它的子類,這一說法給我們提供了很多東西,因為研究者相信進化系統里存在著一些普遍規律。科學家認為,自然的某些特征是普遍性的。比如,重力在地球上和在宇宙中的作用是一樣的,它對于原子、蘋果和星系的作用也毫無差別。現代進化理論家認為,同重力一樣,進化也是一種普遍現象,也就是說,無論是在生物DNA的基質,還是在電腦程序、經濟系統及遙遠星球外星生物的基質里運行進化的算法,進化都遵循著某些特定的普遍法則。
如果經濟真的是一個進化系統,并且進化系統存在某些普遍法則,那么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經濟上也存在某些普遍法則——這就與許多觀點發生了沖突。這些觀點認為,經濟領域并不存在普遍法則,我們永遠不可能對經濟作出精準預測,但是在未來的某天,我們可以獲得對經濟現象的更深刻的理解。這也意味著,在未來,經濟學或許可以為商業和公共政策給出精準的建議,并具備前所未有的科學權威。
有人或許會說,更加科學的經濟學前景將會激動人心,并且能為世界帶來許多潛在的利益。其他人或許會認為這是將科學應用到人類社會問題上的又一次被誤導的嘗試。這些批評讓我們回想起19世紀晚期和20世紀初期,社會達爾文主義運動中產生的一些令人反感的觀點。當時的一些哲學家,如赫伯特·斯賓塞(Herbert Spencer),試圖通過粗暴的比喻,將達爾文理論應用到社會和經濟領域。社會達爾文主義者用“適者生存”法則(人們經常誤認為這是達爾文提出的,其實這句口號出自斯賓塞)來為階級不平等、種族歧視、殖民主義和其他社會不公平現象作辯護。我們即將討論的經濟進化的新觀點與社會達爾文主義的舊觀點沒有任何共同之處。事實上,它們的意義正好相反,合作與“適者生存”的個人主義在經濟發展中同樣重要。關于社會工程的告誡已經受到了重視,后續討論的新理論將能夠幫助我們揭示為何經濟現象難以預測,以及為何歷史上的大型社會工程都會以失敗告終。
創造出適合的設計
什么樣的算法才是進化?它能起到什么作用?哲學家丹尼爾·丹尼特(Daniel Dennett)將進化定義為一種用來創造“不用設計師的設計”的通用算法。
舉個例子來說,常見的陸生蚯蚓就是為了能在北美和歐洲的森林、草地和家庭花園環境中生存和繁殖而存在的巧妙設計。它本質上是一種管狀生物,這種結構能讓它在泥土中穿梭,從一端攝入泥土并從另一端排出,在此過程中吞食大量富有營養的微生物、獲取足夠的卡路里,以便能夠找到更多食物,繁殖后代。這種特殊的設計布滿了接觸傳感器和震動傳感器,可以幫助生物體遠離捕食者。生物身體的大部分身段上都有備用系統,如果被切成兩段,它還可以自行再生。陸生蚯蚓還可以大量繁殖,以便提高后代存活和繁殖的概率。這種聰明設計是由進化算法創造出來的,無須理性設計師的存在。
進化創造了設計,更確切地說,借由試錯的過程,進化發現了設計。許多候選設計被創造出來,然后被環境淘汰。成功的設計得以保留、復制和存續,失敗的設計則會被擯棄。經過反復試驗,適合特定目的和環境的設計就會被創造出來。如果條件正確,設計方案之間為獲取有限資源的競爭會使組織結構日益增大,復雜性日益增強,這是因為進化是建立在過去為未來創造出更加新穎的設計的基礎之上的。隨著世界的變遷,進化創造出來的設計也通常會朝著更加聰明、甚至更加驚人的方向變化。進化是一種在大量、幾近于無窮的可能設計中尋找幾近于無窮小的“適宜”特定目標和環境的設計方法。就好像丹尼特所說的那樣,進化是一種搜索算法,像是“在草垛(可能性)中搜尋細針(好的設計)”。
有些人或許會用“沒有設計師的設計”來解釋生物進化,但為何在擁有許多人類設計師的情況下,我們需要用“沒有設計師的設計”來解釋經濟領域中的財富創造呢?難道我們不是創造人類經濟的上帝嗎?我們習慣于將人類的理性和創造力看作創造財富的主要驅動力,畢竟財富是由聰明、善于創新的人創造出來的,他們為產品和服務想出新的創意,又為生產和銷售做了許多努力。我將在后續章節中論證,人類的理性和創造力的確在財富創造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但事實與我們通常所認為的有些偏差。理性和創造力助長塑造了進化算法對于經濟所起的作用,但并沒有取代它。
想想看你穿的襯衫、褲子或其他衣物——它們的設計由何而來?你或許會說,很明顯啊,是服裝設計師設計的。但事實并非僅僅如此,事實或多或少地更接近于以下這種情況:許多設計師在襯衫應該是什么樣的已有概念上,通過發揮他們的理性與創造力來創造各式各樣的“襯衫”,并將它們的樣子勾畫出來。隨后,這些服裝設計師會查看設計圖,選出他們認為顧客會喜歡的一些設計,并制作少量的樣品。接下來,設計師把這些樣品展示給服裝公司,服裝公司又選出一部分他們認為顧客會喜歡的設計,并安排生產。服裝公司會向不同的零售商展示這些產品,零售商同樣會選擇一部分他們認為顧客會喜歡的設計。有了訂單之后,服裝公司開始批量生產,并向零售商供應這些襯衫。最后,你走進商店,瀏覽各式各樣的襯衫,選擇你所喜歡的并付款。不同的設計、根據某種標準而作出的選擇以及對于成功設計的量產,這一切不僅發生在服裝公司里,也發生在整個服裝市場。你的襯衫并不是設計出來的,它是進化而來的。
為何時裝行業要經歷這些迭代,甚至可以說浪費的過程呢?你的襯衫是進化出來的而非設計出來的原因在于,沒有人可以從接近于無窮多的襯衫設計中,準確預測你所喜歡的襯衫的樣子。我們將會看到,盡管人類理性中蘊含著能力和美德,但在短時間內對經濟這樣復雜的系統進行預測幾乎是不可能成功的。在作出經濟決策時,我們會盡最大努力發揮大腦的優勢,然后進行試驗,不斷探索向著未來前進,保持和維護有用的部分,同時摒棄無用的部分。我們的目標、理性和創造力確實在經濟中起到了作為驅動力的重要作用,但它們只是作為更廣闊的進化過程中的一部分而起作用的。
經濟進化并不是一個單獨的過程,而是三個相互聯系的過程。第一個過程是技術的進化,這是歷史上經濟發展的關鍵因素。1750年左右出現的經濟急速增長與工業革命的技術飛躍恰好吻合。但技術的進化只是一部分。來自哥倫比亞大學的進化經濟學家理查德·納爾遜(Richard Nelson)曾指出,事實上有兩類技術在經濟增長的過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第一類是物理技術,也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技術,例如制銅技術、蒸汽機和芯片;第二類則是指人們組織活動的方式,例如農業、法律、貨幣、股份制公司以及風險投資。納爾遜認為,物理技術曾對社會產生了重大影響,而事實上社會技術也起到了同樣重要的作用,兩者是共同進化的。
工業革命期間,理查德·阿克賴特(Richard Arkwright)發明了精紡機(物理技術),使得大型工廠里服裝生產的方式更加經濟(社會技術),這又反過來刺激人們在應用水力、蒸汽和電力進行制造的過程中作出了許多發明。
農業、工業和信息革命的歷史故事大部分都是物理技術和社會技術相對起舞的歷程。
然而,物理技術和社會技術的共同進化也只占了2/3的內容。技術本身只不過是理念和設計。服裝精紡這種物理技術本身不是服裝精紡技術,事實上是有人需要它成為這種技術。同樣,工廠這種社會技術本身并不是工廠,而是有人需要它成為工廠這種組織形式。為了讓技術對世界產生影響,有些人或者有些群體需要將物理技術和社會技術從概念轉化為現實。在經濟領域,這種轉變是經由商業實現的。商業將物理技術和社會技術融為一體,并將它們轉化為產品和服務帶入現實世界。
商業本身就是一種設計。商業的設計包含了商業策略、組織結構、管理流程、文化以及許多其他因素。通過變異、選擇和放大的過程,商業設計在時間的進程中不斷進化,而市場是對適宜性的最終仲裁者。本書的其中一個主題,就是論述物理技術、社會技術和商業設計的三向共同進化塑造了我們今天所見到的經濟波動和增長模式。
復雜經濟學
經濟是一個進化系統,這個概念是具有革命性的,尤其是因為它與過去100多年間發展出來的大部分經濟學的標準概念是相沖突的。然而,它遠不只是一個新穎的概念。進化理論與經濟學有著一段很長的緊密相連的歷史。事實上,是一位經濟學家激發了達爾文某部分最重要的洞見。1798年,英國經濟學家托馬斯·羅伯特·馬爾薩斯(Thomas Robert Malthus)出版了一部名為《人口論》(As Essay of the Principle of Population)的作品,在書中,馬爾薩斯將經濟描述為一場競爭性生存掙扎以及人口增長與人類生產力增長之間的持續斗爭。馬爾薩斯預言,在這種斗爭中,人類將會敗北。達爾文閱讀了馬爾薩斯的著作,并在自傳中記錄了自己的感想:
1838年10月,那是我開始系統查詢資料后的第15個月,我在閑暇時無意中讀到了馬爾薩斯的《人口論》一書,這才充分理解了生存競爭——通過對動物和植物習性的長期觀察發現,生存競爭普遍存在。這立即啟發了我,即在這樣的情況下,有利的變化將被保存下來,反之則被淘汰,這個過程的結果就是新物種的形成。
由此,我終于找到了一種可行的理論。
由此可見,達爾文對于自然抉擇在進化中所起到的關鍵作用的偉大洞見是被經濟學激發的。在達爾文發表進化論后不久,思潮又從進化理論家流向了經濟學家。1898年,經濟學家索爾斯坦·凡勃倫(Thorstein Veblen)寫下了一篇至今看來仍然精彩絕倫的文章。文章指出,經濟是一種進化系統。
隨后不久,現代經濟學的奠基者之一阿爾弗雷德·馬歇爾(Alfred Marshall),在其知名作品《經濟學原理》(Principles of Economics)的引言中寫到,“經濟學家的圣地存在于經濟生物學領域”。
在隨后的幾十年里,許多偉大的經濟學家,包括約瑟夫·熊彼特(Joseph Schumpeter)和弗里德里希·馮·哈耶克(Friedrich Hayek),都曾致力于探究經濟學與進化論之間的關系。
1982年,理查德·納爾遜和悉尼·溫特(Sidney Winter)發表了一部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作品:《經濟變革的進化理論》(An Evolutionary Theory of Economic Change)。這是首次將進化論、經濟以及最近發展起來的計算機模擬工具聯合起來的重大嘗試。
盡管經濟學界的學者作出了種種努力,但進化論對于主流經濟學理論的影響微乎其微。大致從達爾文出版《物種起源》的時間點起,經濟學轉向了一條殊途。從19世紀晚期開始,經濟學的組織框架認為,經濟是一個均衡系統,其本質上是一個靜止的系統。在后續章節中我們將會看到,從19世紀晚期到20世紀中期,經濟學家的主要靈感來源不是生物學,而是物理學,尤其是運動和能量物理學。傳統經濟學理論將經濟看作一個個在大碗底部滾動的橡皮球。最終,橡皮球會在碗底的靜止點或均衡點停下。橡皮球將保持不動,直到外部的力量撼動、壓彎或沖擊大碗,從而將球推到一個新的均衡點。在過去數百年間,經濟學的主流框架認為,由于受到技術、政治、消費者品位轉換以及其他外部因素的沖擊,經濟是一個不斷地從一個平衡點移動到另一個平衡點的系統。
在經濟學家不斷追求經濟學作為均衡系統這一愿景的同時,在19世紀下半葉,物理學家、化學家以及生物學家對一類遠遠稱不上均衡的、動態而復雜、永不停歇的系統的興趣日益濃厚。從19世紀70年代開始,科學家們開始將這類系統稱為復雜系統。我們將在后續對該術語進行更加細致的討論,簡而言之,復雜系統是指一個由許多動態關聯的部分或粒子組成的系統。在此類系統中,部分或粒子在微觀層面的互動將導致宏觀層面行為方式的涌現。比如,單個水分子處于靜止狀態時是相當無聊的,但如果將數十億的水分子放在一起,并適當地賦予一些能量,就會出現復雜的微觀漩渦模型。漩渦模型是單個水分子動態互動的結果。如果只有一個水分子,就不能形成漩渦,漩渦是系統本身的集體或“涌現”的產物。
20世紀70年代,隨著科學家們對復雜系統行為的了解越來越深入,他們越來越有興趣地關注到,粒子并不是像水分子那樣具有固定行為的簡單事物,它們擁有一定程度的智力,能夠適應自身所處的環境。水分子無法調整自己的行為,螞蟻卻可以。以人類的標準來看,螞蟻或許不是非常聰明,但它可以處理從其他螞蟻那兒和環境中得來的信息,并相應地調整自己的行為。跟單個水分子一樣,單個螞蟻本身不太可能存在。然而,如果你將幾千只螞蟻放在一塊兒,它們彼此之間就能互動,通過化學信號進行交流,還能夠協調相互之間的活動,例如建造結構復雜的蟻穴,對進攻者組織復雜的防御。科學家將這些具有處理信息和調整行為能力的部分或粒子稱為行為主體,并將行為主體互動的系統稱為復雜適應系統(complex adaptive systems)。復雜適應系統的案例還包括身體免疫系統的許多細胞,生態系統里的諸多有機體,以及互聯網的大規模用戶等。隨著20世紀80年代低價、高性能計算機的出現,科學家在理解自然界中的復雜適應系統以及將這類系統看作具有許多共同行為特征的通用類別上取得了較大的進展。實際上,許多生物學家都將進化系統視為復雜適應系統中的一個特殊類別或子類別。
此后,社會科學家越來越懷疑經濟是否也是一種復雜適應系統。經濟較明顯的特征之一就是它是人們相互之間以復雜方式進行互動、處理信息以及調整自身行為的綜合體。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早期,研究者開始對有別于傳統模式的經濟現象進行實驗。他們認為經濟不是一個靜態均衡系統,這些模式顯示,經濟是一系列嘈雜的動態活動。就像漩渦源自互動的水分子一樣,這些模式表明,繁榮與蕭條的復雜模式以及創新的浪潮是經由受刺激的行為主體互動產生的。在過去的幾十年里,人們對于將經濟理解為復雜適應系統的興趣和研究急劇增多,在本書中,我們將對這些工作進行回顧。
我將用復雜經濟學一詞指代相關的主要工作(該詞語的創造者是布萊恩·阿瑟[Brian Arthur],他曾任職于斯坦福大學和圣塔菲研究所)。我們不該根據字面意思認為現在存在一種統一、綜合的復雜經濟學理論。我使用這個詞語,是為了涵蓋一系列本書將要探究的理論、假設、工具、技術和現象。在現階段,復雜經濟學是一項正在進行中的工作,或者說是科學哲學家所說的“項目”,而非一個統一的理論。
前方的線路圖
如果經濟確實是一個復雜適應系統,那么這代表著四層重要的隱含意義。
第一,這意味著在過去的一個世紀里,經濟學家對經濟的歸類從根本上來說是錯誤的,而且教科書、管理學思想和政府政策中所反映的主流經濟學要么是錯的,要么最好的情況也只不過是接近正確。
第二,將經濟看作復雜適應系統,能夠為我們解釋經濟現象提供一套新的工具、技術和理論。
第三,這意味著財富必然是進化過程的產物。正如生物進化使原始湯變成了復雜的有機體和生態系統,經濟進化使人類從原始狀態發展到了現代的全球經濟,同時為世界帶來了秩序、復雜性和多樣性。
第四,歷史證明,每當經濟學理論出現重大的范式轉移,學術界的震動要在很久之后才能傳導到外界。在19世紀,亞當·斯密的思想對于自由貿易的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在20世紀初期及中期,馬克思的愿景激發了革命以及社會主義的興起;在20世紀最后的十幾年里,英美新古典經濟學的思潮與全球資本主義的上升正好契合。我們還需要數十年才能弄清復雜經濟學的社會和政治影響。盡管如此,復雜經濟學的輪廓已經充分形成。
我們將在最后獲知一個樂觀的消息:如果人們能夠更好地理解財富的起源,就能利用這些知識找到為人們創造經濟增長和機會的新辦法。復雜經濟學并不是解決一切管理挑戰或社會問題的萬金油。對自然現象更加科學的理解為創造更好的人類生活條件作出了巨大貢獻,同理,對經濟現象的科學理解也有可能給全世界人類帶來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