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聽說了嗎”

“哎呦，這么大的事兒當然聽到了啊！”

“誒？我聽說，蔣家的那個媳婦兒生了個丫頭！”

“哎呦喂，居然是個丫頭！那蔣家沒把她扔掉啊！”左鄰右舍的婦人嘰嘰喳喳的說著少有的新鮮事，在那個時代，偏遠的小地方生個女兒都算是個大事兒了，誰家都能插個話說一嘴，這可是要絕后的大事。

蔣家不是沒有聽到外頭的風言閑語，可是孩子都生了，難不成再塞回不成。

“真是個丫頭？”蔣老頭叭叭抽了兩口旱煙，抬頭瞅了眼被汪小芳抱在懷里熟睡的嬰兒。

“嗯”蔣全輕聲應答了一句便再也沒有說話，雖然這孩子不是自己所期待的，可好歹也是自己的孩子，如今就這么養著也是好的。

蔣老頭若有似無的眼神落在自己手中的孩子身邊，讓汪小芳不由得抱緊了孩子，她怕蔣老頭一言不合的讓蔣全仍掉這個孩子，畢竟是自己拼著命生下來的孩子，豈能容他們說不要就不要。

就在汪小芳心中掙扎不已的時候，蔣老頭說了句讓她心安的話。

“那就留著吧，總比沒有的好”抽了口煙后，蔣老頭只得了這么句話，隨后起身去了地里干活，既不高興也不厭惡，不過還是讓汪小芳暫時放寬了心。

后來，蔣全爺倆一合計，孩子的名字干脆叫蔣祁得了，沒有任何寓意，不帶任何希望，只因她出生在祁市。

汪小芳對此倒是沒什么反對，只要他們要這個孩子就好。此時的汪小芳沒想到一個月之后，她的人生會發生什么轉變，她懷里的孩子又會有怎樣的人生。

回到家之后的汪小芳幾乎沒有做過所謂的月子，也沒有得到來自丈夫的支持和關愛。等身體稍微好點了，就開始了奶孩子、哄孩子、洗尿布、工作、做家務的循環中，每天每天，甚至有的時候連著好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正常人這樣也終會吃不消，更別提一個剛生產的婦人了。

最終，在一個月之后，她的精神幾近崩潰了。

也是在一月之間，村落周邊突然謠言四起。

“哎！跟你說個事兒啊！聽說啊，蔣家那媳婦啊，哎呦，老婆子我都不想說，聽說她在工廠啊和人家通奸喲！”

“不會吧！雖說是個外地媳婦，不可能干這種事兒吧！”

“怎么不會，咱們這兒外地媳跟人家跑了的還少啊”

“也是這個理，哎，那。。。那蔣家丫頭不會不是蔣家的吧”

“啊！不是蔣家的，不會吧！”

“怎么不會”。

幾個得空的婦人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嗑著瓜子，說著聽來的事，陣陣唏噓，生個丫頭也就算了，竟然還不是自家的，這蔣老頭家真是造孽喲！

漸漸地，流言如漫天飛雪般一傳十，十傳百。

流言有多可怕，可化作武器殺人于無形，使人窒息，讓人絕望。

消除流言有多難，不難，因為根本消除不了，因為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流言。

汪小芳只是那個年代里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沒讀過多少書，也沒多少文化，更沒多少思想，她又能怎么對抗，她又能拿什么去對抗。

孩子滿月之日，蔣全早早地出了門，不知去了哪里。汪小芳忙活了一整天，做了一桌子的菜，然后坐在門口的石墩子上等啊等。

到了傍晚，終于從遠處看到了人影，接著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男人女人老人，來了好多人。她以為是蔣全請來的，她還在想著飯菜不夠怎么辦。忽然，她看到他們手上或多或少的拿著些工具，有表情嚴肅的，有滿臉戲謔的，也有看笑話的。

汪小芳有點害怕了，她四處搜尋丈夫的身影，蔣老頭淡淡然的蹲在墻角抽著煙，而那所謂的婆婆正迫不及待的從飯桌上抓了兩塊肉放嘴里。

那群人來的非常快，領頭的她認得，是蔣如一家，蔣全的叔叔。

“汪小芳，你個不要臉的娼婦，做了我們蔣家媳婦還去外面和男人亂搞，今天我就替蔣全打死你”說話的是將如的媳婦，汪小芳的嬸嬸。

她瞥了眼對面孤立無援的汪小芳，像是看仇人一般。

汪小芳哪里不知道他們要干什么，可是年紀二十的她到底還是有些害怕，如今又無旁人在身邊，只有手中的孩子。可熟睡的嬰兒又能做什么？

對了，蔣全不在，還有公公啊！他總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兒媳婦孫女兒被人媳婦吧！

她轉頭眼帶期望的看著蔣老頭，希望他能站出來說一兩句公道話，畢竟這是自己家里的事兒，怎么也輪不到外人去說啊！

她看著蔣老頭時，蔣老頭也從煙霧中抬頭看了她一眼，可是只這一眼將王小芳的希望徹底摧毀。

冷漠無神的眼睛仿佛在對她說，活該！

是了，他又為什么要為了一個外地來的兒媳婦去對抗族親鄰友，相比于她，這些人才是跟他們生活的時間最長的。

汪小芳到現在才真正體會到無助和絕望，看著烏央烏央的一大幫人，她又做錯了什么？僅僅是捕風捉影的話就生生在她身上打下娼婦這樣的記號，她又得罪了誰，需要去承受這份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