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砰！”木制地面瞬間出現了一團大大的黑漬，準確來說，不只是地面，殤和的衣服，白色的宣紙，無一幸免。

殤和看了看手里抓著的筆，又看了看地上的硯臺，最后看了看不為所動的師尊。

“師……師尊！”

“打掃干凈，接著寫！”將手中的書翻了一頁，頭也不抬地回道。

殤和心中的小人跳了又跳，認命地打水，洗抹布，擦地……

果然，這輩子是來恕罪的，上輩子沒做的這輩子做了個遍……

于是，一滴變成一團，一團變成一片，一片變成好幾片。書桌乃至整個書房，包括殤和自己，除了紫胤坐的地方，全部淪陷。

紫胤覺得，他再不出手，他的書房就要毀在他這個小徒弟的手中了。

默默捏了個清凈訣，把書房恢復原樣，又看了看殤和，身后的天墉弟子服上滿是黑點，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紫胤無奈，能把自己折騰成這樣，也是很厲害啊。

廣袖一揮，殤和瞬間整潔如初。

“繼續寫！”

找不到理由，無法辯駁。殤和拿起桌上的‘燒火棍’，仔仔細細地在紙上‘寫著’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為道”

上善若水，清凈無為。師尊，您的意思弟子知道了，可是弟子怕是要讓您失望了。

佛經中曾說，一念放下，萬般自在，可我心中有惑而不得解，心中有執而不得放，又要如何，才能做到上善如水呢？

我既選擇了這條路，即便萬般辛苦，也決意不死不休。

費盡心力控制住手中的‘木棍’，總算是寫出了一張，第一件事，自然是交由師尊過目。這一過目，險些讓師尊過去。

看著面前斗法的鬼畫符，紫胤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瞎了……

“這……是你寫的？”

“是的！”頭一次用毛筆就寫成這樣，勞資真是個驚世奇才。殤和心中的小人仰天大笑。

紫胤:本座覺得本座的頭有點痛。

“那你可認識字？”要是不認識字，那……那……豈不是還要做私塾師父？

“那是自然！”不會寫是因為從沒接觸過，但認字，我們可是將古今中外的文字學習了個遍，怎么可能不會？師尊，您太小瞧您的徒弟了，哼！

紫胤松了口氣，又問“那你不會寫字？”哪家的師父教認字不教寫字？本座定要去和他好好探討探討！

“弟子不是不會寫字，弟子只是不會用這種筆寫字而已。師尊也知弟子不是此間天地的人，當初我們雖也寫字，但更多的時候都是通過一種叫‘網絡’的東西聯系。即便是寫字，也是用一種細細的，尖尖的筆。所以，弟子從未接觸過這種筆，故而不會”

紫胤沉默片刻，似是下了什么重要的決定，起身讓出自己的位置“你過來！”

殤和不明所以，抬步走過去，卻被紫胤一把按在座椅上，殤和大驚“師尊！弟子不敢”掙扎著就要起身。

師尊站著，弟子坐著，豈有這樣的道理？若是傳出去，‘欺師滅祖’的帽子肯定扣在頭上摘都摘不下來！

紫胤充耳不聞，幻化出筆交到她手上“你既已到此，不會寫字終是不好，拿著！”

“師尊……這……與理不和”尤其是這個姿勢，未免太曖昧了些。自己整個人幾乎都被師尊環在懷里，一抬頭正好可以看到那線條完美的下頜，要是被別人看到……自己的名聲倒沒什么，但師尊，怎可被那些人侮辱？

紫胤卻是不以為意“小殤，你多大了？”

“18”師尊您不是知道嗎？

“為師如今已經300歲了，便是當你的爺爺也不為過。而且，師尊教導自己的徒弟，如何與理不和。清者自清，小小年紀，無需想那么多?！?

可若是不清呢？殤和心中想道卻也沒敢問出來，爺爺……原來師尊對自己的定位是這樣的。不知為何，殤和對這兩個字頗為不滿，心中甚是不爽。

“是，師尊！”心中坦蕩，就無懼流言蜚語，師尊您就是這么想的吧。

雖是這么說，殤和仍是不敢抬頭。開玩笑，師尊這等人物，擺在這兒就是塊唐僧肉，萬一心志不堅定，做出些什么欺師滅祖的事，那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

好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設，在紫胤手搭上去的時候險些全線崩塌。

“咚！咚”殤和感覺自己的心跳明顯加快了，瞄了瞄師尊，面色如常。

殤和！冷靜點！這是師尊！

且不管殤和的心情有多糾結，紫胤倒是很欣慰。教習過程比紫胤想象的要簡單得多。果然，悟性真的很重要。

窈窕淑女，皎皎君子，若拋去他們師徒的身份，當真是一對璧人，古均如是說。

“師尊，您這兒書這么多，弟子有時間的時候能不能過來看看！”

“自無不可！”

“那……師尊，您看今天也不早了，就不寫了吧！弟子想看看您這兒的書，可以嗎？”

明知道她是想偷懶，但紫胤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她，松開握著的手“去吧！”

或許冥冥之中真有注定，殤和離開主座的時候，直奔角落的一派書面前，她覺得，這有她想要的東西。

它并不起眼，可殤和就是一眼看見了它。

伸手將它取出來，一看就是許久沒人動過了，深藍封面上的字都快磨沒了。

“清心訣？”應該是本修心的秘法吧，正合我意，只是不知師尊為何沒讓我修。

輕輕翻開，大出殤和所料。

可在短時間內提升功力，但易生魔氣，心志不堅者極易墮入魔道。雖覺自己學了也沒用，她向來沒有一步登天的想法。但多學一門功法總比少學一門好，大不了，我以后不用便是。

快速掃了一遍，還沒來得及仔細看，那本書就從殤和的手中消失了。

“師尊！”略一失神，回神之后卻看到紫胤兩指捏著那本功法，稍一用力，功法便四分五裂，在空中被火燒成了灰燼。

“不論什么時候，這本書上看到的任何東西，你都不能學也不能用，知道嗎？”紫胤那個后悔啊，怎么當初就把它留下了，現在倒好，被徒弟看見了。以她過目不忘的本領，也不知記住了多少？萬一……一想到可能出現的后果，紫胤恨不得將自己抽死。為今之計，也只能警告徒弟了。

“是！”心生魔氣，墮入魔道，我才沒有那么傻。有陽關大道，我沒必要去走獨木橋。

“當真？”

“自是當真。弟子既然說了，就不會出爾反爾！”

“……你去吧”

“是！”

看著殤和離去的背影，紫胤心中一陣不安。小殤，為師這次信你了，別讓為師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