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帶她飛出了差不多兩條街，飛雪才意識到蛇君不見了，扯著他袖子急道，“阿淵，快回去，小蛇沒跟上呢！”

沈淵點頭應，“好！”

正要調轉返回，飛雪忽然道，“等等……你先停下來。我試試能不能和他識海傳音。”

沈淵找了個無人的地方落下。飛雪腳一沾地，立刻閉上了眼，玉指按在太陽穴上，嘴里默念起冗長的咒語，朱砂隨之煥發(fā)出鮮紅的光芒。沈淵在一旁默立等待。

過了一會，飛雪緩緩睜開眼睛，神情有些茫然。沈淵問道，“如何？”

識海傳音后，會讓人腦子有些暈眩。飛雪搖搖頭，疑惑道，“沒聯系上。可能是因為小蛇才化形不久，靈力還不夠充沛罷……”

換句話說，是因為等級過低，而不能連麥發(fā)語音。

“……不過，我發(fā)現了一處神居，那里頗有靈氣，不知小蛇會不會找到那里去。”

她身上雖也有靈氣，但畢竟大部分斂藏在體內，隔得遠了小蛇應該感應不到。

沈淵微微點頭，“那先返回原路尋找，若找不到，我們就去‘神居’看看。”

神居二字，說得頗為別扭。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不過她說什么，就是什么罷。

……

回原路找，果然沒找到。街上人群熙攘，人山人海，如何在其中找出一個小小少年？

盡管他的外貌很突出……但個子很小。總之沒有發(fā)現他。

“他應該不在這了。否則，應該會如早上那般引起動靜。”

飛雪很是擔憂，眉毛都擰在了一起。

沈淵溫聲安慰她道，“會找到的……不要著急。我們先去你說的神居看看。”

飛雪嘆息，“我不是擔心找不到他。他是個成形妖精了，不至于受人欺負。我是在擔心，見到他后，又得挨罵了……”

被甩臉子，是絕對可以預料到的。說不定還會被他哼個不停……唉！到時要怎么哄才好呢？

……

沒有在街上過多停留，兩人去了“神居”。

可其實，那是坐落在城郊的一座年代久遠的山神廟。

沈淵見到一片破敗、漏風、蒙塵、掉漆景象時，眉尖輕抖了抖。這也算是……神居吧。

若不是廟前懸著一塊風中飄搖的、且依稀能辨別出寫著“山神廟”三字的牌匾，險些會讓人以為來錯了地方。

進廟前，第一印象是，這樣殘破的廟宇，一定許久沒有人來。但一進去，第一眼卻是看到一個老人背對著他們跪坐在蒲團上，靜靜焚香朝拜。

沈淵：“……”

飛雪輕咦一聲，“不是小蛇？小蛇呢？”

老人沒有理會他們，脊背挺直，嘴里絮絮念著什么，虔誠如信徒。

午后的陽光從廟頂的裂口漏下，將空氣中的微塵都照耀得清晰可見。幾簇香火在燃燒，飄散著淡淡青煙。殘破的神像面目已模糊不清，但仍能讓人感覺慈和。老人仿佛入定，跪坐在蒲團上低聲祈禱。忽有秋天的涼風從四面涌入，在她身邊卷起無數金色的小小葉子。

飛雪輕輕地伸手接住一片，金黃的葉子狀似小扇，是銀杏。

“奇也怪哉。”飛雪略微感應了一下，秀眉微挑，自語道，“這地方，沒有山神，卻有銀杏庇佑。”

“……難怪如此破敗，仍有靈氣了。”

空氣忽然一靜。老人誦經般的聲音驟然停歇。她保持著背對的姿勢，用蒼老嘶啞的聲音冷厲問道，“——你知道什么？”

飛雪眨眨眼，奇怪反問，“難道你又知道什么嗎？”

老人輕嗤了一聲，“無知小兒。不要聽到誰說什么，就信以為真。”

說罷，又低聲禱告了起來，姿勢保持得仿佛一尊雕塑。

飛雪有些莫名其妙，望了一眼沈淵。

她也沒說什么，這老人家怎么對她這般不待見？

沈淵微微搖頭。沉吟片刻，上前一步，溫和地問道，“老人家，我們是來尋人的。不知您可有看到一個十來歲的小少年來此？”

老人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竟是將他們忽視了個徹底。

飛雪伸手將沈淵拉過來，“算了，我們先在這等等罷。”

沈淵剛點點頭，就看到飛雪大咧咧地一甩裙擺直接在地上坐下了……忍不住無奈扶額。

地上那么冷硬……旁邊不是有蒲團么？

嘆了嘆，他走過去取了兩個蒲團過來。

“地面寒涼，拿這個墊著罷。”

“噢。”飛雪從善如流，乖乖接過。

“阿淵。”飛雪朝那個老婦人努了努嘴，還皺了皺鼻子，小聲抱怨道，“那個阿婆怎么這么兇？”

“還有，這些銀杏葉附有稀薄靈氣……我猜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淵垂下眸，低聲說，“既是祈福，必有所求。”

“哦哦哦！”飛雪雙眼亮了亮，一點就通。

反正等著也是無聊嘛。她便靜下心來，逐漸聽清了老人的誦詞。

……她是誰？為何孤身在此祈禱，向神靈所求何事？

這些疑問，一一在老人的話語中，得到了解答。

……

另一處。

蛇君隨著那些食客一同沖出客棧、涌進人群里，不一會兒，就發(fā)現他們早就跟丟了。

一瞬間，心中涌起的巨大恐慌讓他在人潮里完全迷失了方向。目光所及之處，盡皆是陌生面孔，四面八方所聽，都是吵鬧人聲。

那么多人呵，卻沒有他想見的那一個。他們或是驚訝，或是奇異地斜視打量他，全不是熟悉的一顰一笑……

那一刻，蛇君心里有些無助，還有一些兒委屈。

但是，還是咬了咬牙，推開人群奔跑起來。

要快點、快點找到……

不知胡闖狂跑了多久多遠，直到氣喘吁吁，頭昏腦漲，蛇君冷不丁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那一身陰冷的氣息，頓時讓他一個激靈。

“是你……”

男人率先開口，低沉的聲音亦帶著冰涼陰冷的氣息，如同從寒淵深處吹來的刺骨冷風。

蛇君聽到聲音時渾身已警覺地繃起，退開一步，握拳瞪眼。

面前，是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斗篷里的男人，露出的半邊臉蒼白而透著冰冷，銳利的眼在看到他時罕見地透出幾分愉悅。這種情緒，本不該在他這么冷漠的人身上出現。

他淡淡地道，“能再碰見你，甚好。省得我去尋了。”

蛇君又退后半步，一雙蛇瞳豎起，警惕地問，“你想做什么？”

“跟我走。”男人冷酷的聲音如命令般不容置疑。

“吾不要！”蛇君琥珀色的眼睛憤怒得發(fā)亮，像是熊熊燃燒著怒火。他嘶嘶地怒吼道，“你沒有資格命令吾！”

“落葉森林里，給你逃了，是僥幸。”男人面無表情地說著，踏前一步，同時從斗篷里緩緩對他伸出手……

蛇君忽然掉頭就跑。什么臉子都不要了，他本來就一直在強撐著而已。

他可是還清晰記得，森林里，這個男人三兩下就將他打成重傷……后來僅是仗著熟悉森林他才逃走了。要不是修復傷口、靈力損失慘重，他也不會覬覦上飛雪。

這個男人，太可惡，也太危險了。

蛇君才轉過身，想要躲進人群里，后頸處忽然一痛……身子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昏迷前，心里無聲地喚著一個名字，小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