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絕處逢生
- 仙神記游錄
- 大肥橘貓
- 3000字
- 2019-10-19 22:03:32
“文若叔叔,那人的病怎么樣了啊?”念澤有些緊張,握住文若的小手,不經意間又多用了幾分力,她和書生乃是外人,須得在屋外等候,但是念澤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家的老爺子露出如此緊張的神色。同時她也感到很奇怪,那人明明昨天還替娘求藥,為什么今天就倒地不起了呢?
“不必擔心,你家那位,本事可大著呢,除非自己尋個短見,不然哪怕是彌留之際,也能救他得活。”文若輕輕的安慰道,嘴角卻不經意間微微揚起,有意的在短見上下了一個重音。
“醒了!“突然屋內傳來邢婆驚喜的叫喊。
“娘,這是在那里?俺咋躺倒床上來了。“朱夏正欲起身,卻被一股有力卻又不失柔和的大手按在床上。
“不要動,更不能說話,我只是暫時令他清醒,老人家,還請你先離開這里,他的病很重,老夫需要安靜。”君異語言中透露著不可抗拒。同時手指翻飛,將銀針穩健的插到了農人的各個穴脈,一點也不像知天命的老人。
老婆婆倒也不多話,起身就走,離開之際,回頭望了兒子一眼,不舍的拉上了門栓。
“呼……”君異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拔出朱夏人中之上的銀針。沉聲道:“不必偽裝自己了,在老夫的面前,勸你從頭坦白。”
床上的年輕人眼睛陡然睜大,但感受到了君異的氣場之后,卻又釋然了,渾身松弛了下來。正欲開口,卻被君異搶先。“老夫名董奉,號君異,自我介紹是基本的禮節,你呢?年輕人。”
“朱夏,這幅軀體主人的名字。”
屋外
念澤和邢婆婆緊張的在門外,等候,邢婆婆來回踱步,顯然是焦慮萬分。
文若卻細細的看起了屋外的花草。對著邢婆嘆道:“大娘,這些花草養的好生活力,好本事!”
“啊,那些是俺閑來無事時候養的,當初是圖個開心,后來也漸漸的上了道行兒,略有些本事,也可糊糊口……“書生某種意義上是這個社會有識之士的代表,能得到文若的夸獎,邢婆此時雖然焦慮,卻也是開心。
“大娘,這株草看似平平無奇,當屬田間雜物,為何費心蓄養于此?“文若輕輕的撫摸著瓦盆里的一株白茅,白茅在田間隨處可見,是一種旺盛而又不死的植物,只是這株尾尖的穗子和絨毛正在緩緩褪去,似是氣數結衰之兆。
“啊,這是我兒子養的,他以前可頑皮了,總是和縣里酒館的幾個賴皮鬼混,老是賭錢喝酒,那個時候老頭子可氣了,連精心畜養的幾株花草也遭了他的火兒,被砸壞了不少,還是我偷偷一把一把斂好,再放到新盆里,后來據說是要掙什么大錢,朱夏那小子卷了家里的積蓄,居然是奔了汴京,老頭當時就氣的犯了沖,當時就快不行了,辛虧也是被那小女娃的老翁所救。“邢婆開了話匣子變說個不停,一是因為無事可做,二也是為了緩解緊張的心情,同時感恩的望了念澤一眼,看的念澤怪不好意思的,連忙道:“別這樣大娘,這是應該的。”
“唉,我要是有你這個女娃子,乖巧又聽話,那時候就好了,不過那小子從汴京回來后居然安分了不少,懂得孝順了,老爺子也是自己合上了眼,了無遺憾。”婆婆講到這,嘴巴不自覺的笑了起來。想到現在兒子的病情,卻又陷入了沉寂,念澤安慰著邢婆婆,三人緊張的等候著結果。就連文若也皺緊了眉頭。
按照他的估計,君異應該知道了朱夏的本體就是剛才的引發災異的白茅草妖,他光是憑借氣息就能斷定的事情,檢查過兩者身體的君異應該更清楚,或者早就知道了。那么究竟是救,亦或是坐觀上壁呢?他很期待君異給出的答案。
白茅自生來就是田間的雜草,最不受待見的雜種,每到春耕,農人們的第一批刀子就動在白茅的身上,但同時也造就了白茅們頑強的靈魂,它們隨處可見,田間,沼澤,石壁,為了種族的繁衍,甚至只要根生不滅,就能再次長出肉身。是一個多災多難卻又堅韌異常的種族。
朱夏自從長在那破敗家里的石壁上就開始自己的修行。
白茅亦可化妖,只是近乎百分百的淘汰率,太過嚴苛。若無外界助臂,即便是能躲過連根拔起的厄運,也會在成熟后面臨因為多度結種而養分不足的問題,可是世間哪有人會在意一株雜草的死活?只有得天獨厚之地,才有進化的可能,除此之外,幾無可能。
它頑強的在廢棄的屋子里長啊長,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春夏秋冬,終于在一個秋天,它快死了,既是因為養分不足,也是因為那戶屋子搬了一戶人家,是一家三口,小兒子看起來調皮搗蛋,母親看起來勤勞能干,父親看起來是孔武有力。那戶人家還有養著花花草草的習慣,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對于將死的它而言。
出奇的是,邢婆留下了它,給了它一個新家,一個瓦盆,成熟的它得以茍活,默默的注視著這個家庭。
兒子是這個家庭的掌上明珠,雖然總是調皮搗蛋,總體上也是個聽話的兒子,母親的手活兒特別靈巧,也愛花草,總是能換到不菲的價錢,父親是個偶爾愛酗酒的農人,夫妻兩偶爾吵吵架,小日子卻也過得幸福美滿。
漸漸的,兒子長大了,離開了私塾,沒去考個秀才,也因為懶散干不了賣力氣的活計,倒是在外邊學會了酗酒賭博,總是早出晚歸,不停的向著家里要錢,欠下了巨額的賭債,父親不停的教訓兒子,換來的卻是夜不歸宿。失望至極父親憤怒了。總是生氣的大砸大摔,自己安家的瓦盆也破過好幾次,總是母親偷偷的抹著一把淚,把它放到了新家。
而因為沒錢,兒子回來的次數多了,但卻沒有因此而緩解些什么,大吵大鬧一天不少,兒子總是說沒用、廢物、老東西,老父親也還以唇舌。起先總是動口,后來總是動手,做和事佬的邢婆反倒挨了不少打,每天雞鳴照料花草時,總是對著那些沒有意識的花花草草不停的咕噥著,也不指望它們能聽得懂,就是圖個心理安慰。卻被自己聽了個一干二凈。
終于有一天兒子受夠了一切,受到一個朋友的蠱惑,去了汴京,了無音訊。
可憐天下父母心!平日里受了兒子不少罪的老兩口在兒子消失后擔憂起來,托了不少親戚朋友打聽,就是沒有結果,白茅動用了自己的妖力從生生不息,漫野皆是的同族中看到了朱夏,死了的朱夏,被討債的黑手一棍子悶在腦門兒,斷了氣息。被拖到汴京野外的山溝,埋在土里,草草結束了一生。
“所以你就還魂奪舍?放棄肉身?可是現在你的肉身卻活了。”君異攤開手掌,被君異打回原形的小苗健碩的在他制造的空間里健碩的生長著。
“對不起.......昨晚我也感受到了,不過那個時候我已經不行了。但是我記得我在奪舍之前,再三檢查過,應該是萬無一失........”
“反正事情已經被我解決,這倒是無所謂了。但要知道,像你這種修行不足的下族,這樣做等于自尋死路,幾年的堅持,倒讓我看到了你個不小的奇跡。”君異無喜無悲,淡淡的看著床上的另一個朱夏。
“是………啊,原來您早就知道了啊,我本來就是個夏蟲不可語冰的雜草,腦子也笨,但和那兩個老人度過的,是我生命中最快樂的日子……妖也好……人也罷……至少……我……不后悔。”朱夏猛地咳嗽,身形愈發虛幻,君異握住了他的雙手“我………不求……活……邢婆……拜………”消散的妖力已經不允許朱夏說下去了,他躺在床上,握住君異的右手劇烈顫抖著,左手顫顫巍巍的從懷里取出了一顆杏樹種子。
君異默然的接住了昨天欠下的診費。看著種子安穩的落入君異的手里,朱夏全身一松,斷了最后一絲執念。閉上了眼。
“其愚不可及也。”君異搖了搖頭,起身就走,臨走時帶走了桌上的另外五顆種子。
翻飛的畫面在他的腦海里閃過,記得之前初來乍到,自己沒有診出屬于自己的名聲,也沒有遇見念澤,整個人孑然一身,像個孤僻的老頭,沒有人愿意主動求醫,這也正常,畢竟跑江湖的郎中在百姓的眼里,十有八九,都是治的死人的庸醫。
而“庸醫”老頭兒的第一個貴客,便是邢婆。
許多事情他都已經忘了,但是邢婆的眼睛他絕對不會忘。
那雙渾濁的眸子里明明都是痛苦,卻還是充斥著希望,一絲從絕望里,蹦出來的希望。
他不會拒絕任何一個具有求生欲望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