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小船越來越遠，念澤心急如焚，突然感覺腦袋一響，有什么東西似乎被捅開了。她能夠感受到江水的氣息了！

江水的流向，力道，每一縷清流的氣息都匯集到她的腦海之中，雖然這些訊息讓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被炸掉了，但是整條河流，似乎已經在她的腦海之中了！就跟前幾日的棋盤如出一轍!

她試著調整自己的姿勢，原本擠壓阻攔自己的江水居然似乎換了個人似的，在背后使勁的推著自己。很快她便感受到小船的位置，一只手摸到了船沿。

“念澤！”桃子本來以為念澤已經走了，看到慘白的小手，驚叫道。同時拼命的掙扎著，粗糙的鐵鏈把她手腕和腳腕都磨破了，滲出了絲絲鮮血。更重要的是，船里已經開始進水了，就算念澤能夠在這蠻不講理的大江上來取自如，也不可能帶著綁上鐵鏈的自己逃走的！除非能夠把船艙里的石頭全都搬出去，不然絕無可能，不行，不能讓念澤和自己陪葬！

“念澤！你還當我是你的姐姐的話就走啊！我快要死了，你不能死在這里啊，不然我死也不會原諒我自己的！”桃子竭力嘶吼著，聲音勉強蓋過波瀾的江水。顯得絕望而又悲傷。

念澤心里很痛，她還記得昨天桃子姐姐在自己耳邊的低聲細語，那是多么的溫柔啊，沒想到桃子姐姐把一切都壓在了自己的心底，里面潛藏著如此之多的絕望。

“我不會放棄的！死也不會！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我絕不會讓你離開我！”念澤大吼著，在江水的沖擊下把另一只手搭到了船沿上，整個人像風雨里的破旗，被江水打的左搖右晃。

“桃子姐，你這么想死，你死了，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啊！你可是我的姐姐啊！”念澤下意識的吼著，劇痛讓她幾近昏厥，同時也讓她無比清醒。她一個翻身，堪堪來到了船頭，抓住了綁著桃子的鐵鏈。

“念澤。”桃子被震撼了，念澤的聲音如同鐘聲一般在自己的腦海里回蕩，剎那間她居然忘掉了一切，傻乎乎的愣在原地。

鐵鏈被直接釘在船板上，牢牢的在纏在鐵環之上，除非能夠砍斷鐵鏈，不然是解不開的。可是就算是用船艙里的石頭砸，也砸不開啊！水已經滲了三分之一的船艙，眼看就要沉了。

氣息對了，氣息！

念澤拼命的感知著鐵鏈的氣息，要知道，萬物本身就是一種極為復雜的存在，它們所蘊含的氣息，絕非小小的方寸棋盤能比，要知道之前念澤感受江水的氣息，僅僅只是掌握了江水的流向和力道，如果要深入內部毫厘，恐怕其中的信息量會非常恐怖。

強行的感知，讓念澤左眼滲出了鮮血，左眼的世界漸漸的模糊了起來。

鐵鏈的氣息很雜，很亂，難以數計的氣息交織雜糅，匯聚成了鐵鏈的總氣息，她要找的，在這繁雜的結構的氣息海洋中，那最為脆弱的那一點，爺爺教過自己，每個物體都是有自己的最為關鍵而脆弱的“眼”的！只要能夠找到眼，就能夠破壞鐵鏈！

到底在那，到底在那………有了！念澤握住鐵鏈的一截，舉起一旁的小石頭，精準的砸到了那致命的一點上。鐵鏈應聲而斷。

念澤迅速解開了鐵鏈，說時遲，那時快，整個過程也不過片刻之間。

“姐姐！”念澤拍打著桃子的臉頰，卻發現桃子落下了眼淚。

“念澤！”等到桃子回過神來，鐵鏈已經解開，念澤已經被江水沖的慘白，頭發凌亂的貼在身上，明明那么痛苦，卻還是在笑著。想來真正溫柔的人，不是軟弱的自己，應該是她吧。

“告訴姐姐，怎么做。”桃子握住了念澤的小手，“姐姐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嗯！”念澤露出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隨后念澤撿起來船艙里備用的船槳，依照著氣息，在波濤之中，勉強支持這小舟的平衡，她雖然感受了江水的變化，卻沒有足夠的力量去支配，桃子拼命的搬動著船艙的石頭，將大約一半的石頭投到了江里，同時也把滲入的江水舀了不少出去。

等到脫離危險之后，念澤的左眼已經完全看不見了。血跡沿著眼緣下流到臉頰，滴了下來。她多度使用了氣息的力量。而捕捉氣息的五官中，左眼是最脆弱的。

桃子扶住念澤，輕輕的擦去她臉上的血跡，打理著念澤凌亂的衣身，雖然她的手腕腳腕，手心手背也都磨破了。

渡過了最為洶涌的地段，這一段的江水猶如明鏡一般，古井無波，船上的女孩兒精疲力竭，相互依賴卻不敢睡去，她們無力掌握舟船的動向，能夠在前線的洪流中保持船身的穩定已經可以說是一個奇跡了，必須時刻保持戒備。

此時正方午時，嘈雜的江水漸漸沒了聲音，寬廣的江水匯成了一條清澈的溪流，兩岸都種著盛開的桃花，明明秋天不是花開的時候，卻能讓人隔著幾里地，聞到它的花香，粉嫩的桃花瓣隨著微風的浮動飄飄的落到了平靜而又澄澈的水面，青草和灌叢彷佛渾然天成，錯落有致的構成一副絕美的景象，蔚藍的蝴蝶宛若林叢中的精靈，活潑的飛躍其中，數量頗多。這景象，即便是在夢里，也很難見到吧。

“念澤，你看，好美。”

“嗯。”香謐的氣息和疲憊的身體不斷侵襲著她，念澤強迫著自己打起精神，現在還不是松懈的時候。這條小船還是再漫無目的的行駛著。

花瓣被微風送到了船上，循著花瓣而來的蝴蝶靜靜的停在船頭，微微扇動著美麗的翅膀。

念澤感覺自己的疼痛減輕了一點。

“念澤，愿意聽聽姐姐的故事嗎？”

“嗯。”

“從哪說起呢……”

少女在流動的小舟中傾談著心聲。桃子談了很多，從失去父親，到失去哥哥，到失去姐姐，再到將要失去自己和自己的母親。她并沒有過多的去描述寫什么，單單是簡單的陳述就已經是十分沉重的過往了。

念澤之前并沒有問她，她知道桃子的難言之隱，也不打算主動去問。現在聽到了之后卻又很后悔，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行為讓桃子再次回憶那段不堪的往事。

“沒有哦。”桃子把腦袋輕輕抵到了念澤的額頭上，跟讀心術似的，輕輕的說道，“在遇到你之前確實是這樣，但是在遇到你之后我反而很開心，沒有那些經歷，我就不遇到一個最好的妹妹，哥哥、父親、姐姐，一定會為我感到幸福的，他們也是很溫柔的人。謝謝你。”

“嗯。”溫暖的陽光撒到了二人的身上。

要是時光就這樣停留在這里該多好。

小船越往后，景象便更是驚艷一分。

二人流連著周圍的景色以至于忘記了背后的山岳，還不等反應過來，整個船身已經沒入了山體。

桃子眼疾手快，還來不及說話，便連忙護住念澤趴下，只見船篷被石壁上的鐘乳撞得粉碎，雖然河流很寬，但是簾洞卻很矮。透著一股陰冷濕暗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