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志才的表情里忽地多出了些許疑惑。

錢萬倉從他的眼睛中，發現這些疑惑不是裝出來的，志才確實心生疑惑，而且，疑惑中還有一絲驚恐。

“我是說……你過來一點，不能讓別人聽見。”

錢萬倉欲言又止，對志才擺了擺手，示意他走過來。

志才放下箱子，看了看診所里面，喉結蠕動了一下，然后緩緩走到錢萬倉身邊，疑問道：“什么東西呀，還不能讓別人聽見？”

“你剛才不是聽到了另外的聲音嗎？你沒聽錯，確實有另外的聲音，而這個聲音……就是藏在診所里的女鬼發出的。”

“別……別開玩笑哈！”

志才望著錢萬倉，一副“休要騙老子”的表情。

“我沒有開玩笑，嗯……我可以把女鬼叫出來和你見上一面。”

錢萬倉一字一句說得極為認真，像是真有其事一樣。

當然，他也想好了，如果志才真想見一見女鬼，那他就對志才施加《莊生筑夢術》中的遮目術，為他筑造一個女鬼的幻覺。

“那好吧，你把女鬼叫出來吧。”

志才說完，望向診所里面，喉結隨之蠕動了一下，心道：“切！想嚇唬我？沒門！就算真的有女鬼，這大白天的，太陽當空照，女鬼也不敢走出診所到太陽下面來，而且，他這輩子只聽過鬼故事，還沒親眼見過鬼，如果此時見到了，也不枉此生了……”

錢萬倉也轉頭望了望診所里面，同時運行起《莊生筑夢術》中的遮目術。

“哎，算了。”

忽然，錢萬倉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停止了遮目術的運行。

他忽然考慮到，如果筑造出的女鬼幻境，把志才嚇成了神經病就麻煩了，他可不能冒這個險。

“女鬼呢？”

志才追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戲謔。

他見女鬼遲遲不出來，十有八九沒有什么女鬼，只不過是這個小子想要嚇唬他罷了，正如他剛才想要嚇唬這小子一樣。

“在那呢！”

錢萬倉說著，指了指診所內的一面鏡子。

“哪呢？”

志才的情緒剛放松，忽然又被調動起來，當即緊張兮兮地看向錢萬倉所指的方向。

“哇哦！”

忽然，錢萬倉撲到志才面前，給了他一個驚嚇。

志才身子一抖，顯然被嚇到了，

片刻后，他哈哈大笑起來：“嚇我一跳！哈哈哈。”

“哈哈哈……你先嚇唬我的，剛才說什么女鬼的聲音，說實話，真嚇到我了。”

錢萬倉也跟著笑了起來，同時埋怨志才也嚇到了他。

“真嚇到你了？哈哈哈，哪有什么女鬼的聲音，我剛才被你家木門的聲音嚇到后，覺得挺有意思，這才想要嚇唬嚇唬你，沒想到你還將計就計反過來嚇唬我，你小子有才，是真有才！”

志才由衷地稱贊道。

錢萬倉謙虛地笑了笑：“我有才這件事你才發現呀？”

當然，這句毫不謙虛甚至有點臭不要臉的話他是在心里面說的，他表面上則是一副謙虛的表情。

志才笑了笑，彎下腰，迅速把散落的幾張紙還有幾個物件撿起，放進紙箱子中，然后抱起紙箱子，大步走進了診所。

錢萬倉快步走到前面，收拾了一下凌亂的辦公桌：“來來來，把紙箱子放在這里。”

“好嘞。”

志才應了一聲，手腳麻利地把紙箱子放到了辦公桌上，同時說道：“這箱子里呀，是我今天上午找到的關于我家老爺子的資料，你下午看一下吧，有什么問題也可以問我。”

錢萬倉望向紙箱子，從中拿起一張A4紙，發現這張A4之上，依舊是一副黑白色的照片復印件，照片內容和剛才那張類似，都是靈堂上躺著一個中年婦女。

“這是什么時候的照片？”

錢萬倉舉了舉A4紙，隨口問了一句。

志才望了一眼A4紙：“哦，二十幾年前，我母親去世時，我三叔……拍了幾張照片，一直藏在家里的那個老柜子里，我給翻了出來，復印在紙上，給你拿過來。還有這些紙，上面都是老照片的復印件。”

“你為什么不直接把老照片拿過來？”

錢萬倉說著，望向了志才的眼睛。

“呃……那些老照片年代久遠，我怕拿來拿去的給弄壞嘍！”

志才解釋道。

錢萬倉點了點頭，從志才的眼睛里，他發現志才沒有撒謊，但是，志才隱瞞了一條原因，那就是這些老照片的后面寫了許多比較私密的留言，不方便讓外人看到。

“這里面哪個是你的父親？”

錢萬倉舉起一張背景是靈堂的照片復印件，照片中或站著或跪著約莫有十幾個人。

志才望了一眼照片復印件，苦笑道：“這里面沒有我父親。”

“哦。”

錢萬倉應了一聲，然后去翻找其他照片復印件。

他想找到志才父親年輕時的樣子，以便在實施遮目術時，可以更逼真地筑造幻境。

“我母親去世時……我父親不在家。”

志才忽然說了一句，眼神中透出一些傷感。

錢萬倉聽罷，當即望向志才的眼睛，同時問道：“老爺子沒有給令堂送終？”

“對！”

志才點了點頭，眼睛有些發紅：“我母親去世時，父親正身在外面打工，那時候通信不方便，母親去世一個月后才聯系上了父親。這些靈堂上的照片，是我三叔拍的，他是縣里照相館的照相師，為了讓我父親見我母親最后一面，才專門拍了幾張靈堂的照片。”

“唉……難怪老爺子會產生老婆還活著的幻覺，原來是因為他沒有親眼見到老婆去世，沒有親自送老婆一程，心里慚愧呀，心里不舍呀，心里不愿意相信呀！”

錢萬倉在心里感嘆了一句，似乎明白了老爺子產生幻覺的原因。

“令堂是得了什么病嗎？”

錢萬倉問道。

“我也不知道，那時候我年紀小，就感覺母親是忽然去世的。”

志才說著，眼中隱隱有些淚水。

錢萬倉抽了一張紙巾，遞給志才，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笑了笑。

“謝謝。”

志才客氣地道了聲謝，然后接過紙巾，擦了擦眼角。

為了驅散縈繞在紙箱子周圍的悲傷氛圍，錢萬倉把紙張放回紙箱子，然后蓋上了紙箱子的蓋子，同時說道：“這些東西先放這，你先去忙吧，明天上午9點……10點吧，10點左右帶老爺子過來就好。”

錢萬倉本來想跟志才約到9點，但忽然想到萌萌可能會在9點過來，便當即改成了10點。

“沒問題，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志才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診所。

“明天見。”

錢萬倉笑著回道，同時在心里琢磨著，明日該筑造什么樣的夢境，來讓老爺子從心底里接受老婆去世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