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咖啡廳的肖途，找了一處隱秘的電話亭向董旺成匯報了華爾頓這件事，董旺成表示他之前已經得到過相關的情報了，但是因為這件事的復雜性和華爾頓的特殊身份，他并沒有辦法進行營救行動。

肖途又將今天發生在武藤公館門口的德日兩方對峙的情況做了說明，董旺成沒有再說什么，他似乎早就預料到了事情發展的走向，董旺成表示他會向上級打報告說明這件事，讓肖途不要在管。最后叮囑現在是非常時期，要肖途一再小心，注意隱蔽。

掛了電話的肖途長舒了一口氣，他現在還不能去探望華爾頓，只能過一陣風聲松一些之后再去探望。

華爾頓是個經驗很豐富能力也很強的地下人員，奈何一方面初來乍到，一方面也是因為他們的情報出現了疏漏，才導致這個頂尖的特工陰溝里翻船，這件事他們有很大責任，差點讓他們的陣營損失了一名頂級地下人員。

夜色慢慢降臨，肖途一路慢慢的向家走去，外灘城市雕塑群用豎向的水波和水珠形象組合，如五線譜上跳躍音符，以輕松歡快的旋律，演奏上海母親河黃浦江的樂曲“帆“表現黃浦江上帆檣林立，船隊正駛向各地，無一處不彰顯這勃勃生機和繁華，無數燈光照耀著折疊著點綴著，和昏暗的天色形成了鮮明的明度對比，

巴洛克式，哥特式，希臘羅馬式的建筑高低相錯，然而這巍峨壯麗繁華的城市到底是天堂還是煉獄呢?

肖途覺得可能兩者都有，掏出煙盒，拿出一根香煙點燃，依舊瀟灑帥氣。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個不夜城，華燈起，車聲響，歌舞升平！曉色朦朧，夜色闌珊，大家歸去，心而隨著那車輪轉！

肖途走著走著一抬頭，并不是自己家，而是女人的家。

他笑了笑，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旦有心事就會不知不覺溜達到這，仿佛他的腿被莊曉曼收買了一樣。

他抬頭望向窗戶，燈亮著，暖色的燈光很暖。

肖途發現自從上次在夜總會爆錘了猥瑣男并在莊曉曼家喝多借宿了一晚之后，她之后就幾乎在沒有去參加過什么夜總會，每晚都在家中，肖途經常路過，她都在家中，很少再去參加夜總會，有時肖途沒事便會上去坐坐，而莊曉曼恰好就在等著他，像一只貓一樣等待著，有時肖途忘了帶她送的“曼”字象牙牌，她就會有些生氣。

看著莊曉曼無意間的改變，他就越來越好奇自己那天晚上到底說了什么夢話。

他本來想上去坐坐，但是一摸脖子，發現自己早上走的太急放在床頭了，想起莊曉曼那張精致魅惑的小臉帶著些許幽怨的表情時，肖途便慢慢將跨出的腿縮了回來。

下回再來一定得記著戴牌子。

然而肖途沒有注意到樓上的女人已經靠在窗邊看著他多時，看著肖途不知所措的樣子女人笑了，看到肖途準備上來時她的心竟然跳動的有些劇烈，然而當她看到他轉身離開時，明亮的眼眸暗了下去，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動著。

她總覺得他們兩人之間一直缺少了點什么。

回到家的肖途一頭栽進了沙發中，將頭埋在沙發中，放空自己獨享這一份寧靜。

突然電話響了，肖途坐了起來拿起了電話。

“肖君，明天是武藤公館進駐上海七周年紀念日，我準備了一場酒會，邀請了很多大人物，肖君，特意邀請你參加。”

電話那頭響起了武藤志雄略微沙啞的聲音。

七周年了，武藤公館是在淞滬會戰結束后便進駐了上海，沒想到已經過了七年了。

“好的武藤領事，謝謝，我明天一定會去參加。”

肖途趕忙說道。

“對了肖君，明天可規定了要帶女伴哦。”

說完武藤志雄便掛了電話。

女伴?

他想起了莊曉曼，

也只有莊曉曼了。

作為政府在職人員她肯定也會受到邀請。

想著肖途拿起電話想打給莊曉曼，但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撥出去，算了明天再告訴她吧。肖途起身返回臥室休息。

第二天下午肖途在通訊社忙活了一天，自從昨天華爾頓這個事件一出，整個上海的報業都快瘋了，銷量暴增，但是其他報社的銷量遠遠不能和亞輝通訊社相比，因為肖途給這次事件起了一個非常有趣的題目，怪西人之案，簡短五個字充分勾起了人們閱報的想法。

銷量大增換來的也是高額度的工作量。

下午六點肖途看了看手上的表，到點該去參加酒會了，可是站起來的時候他突然想到還沒通知莊曉曼，他苦笑了一下，忙了一天把這事給忘了，恐怕早就有別人邀請她做女伴了吧，算了，自己一個人也習慣了。

肖途摘下帽子和大衣下了樓，他一下樓便看見自己車旁站著一個女人，雙手環胸，冷艷高傲，猶如這大上海的女王一般。

肖途一愣，走了過去，莊曉曼還是身著那件肖途送她的酒紅色的旗袍，她似乎非常中意這件旗袍。肖途摸了摸脖子，幸好他今天戴了象牙牌。

肖途走上前去發現莊曉曼今天似乎沒有戴象牙牌，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異常精美的飾品。

“怎么肖先生是在看曉曼有沒有戴象牙牌?”

莊曉曼笑著說從手包里拿出了那塊“肖”字牌。

“我可一直不離身呢，不像肖先生一樣。”

莊曉曼收起了象牙牌有些埋怨地說道。

肖途趕忙把脖子上的牌子翻了出來給莊曉曼看。

“在這呢，我可不敢忘了。”

莊曉曼笑了。

“今天是武藤領事的酒會，他們都有男伴女伴，曉曼可等了一天肖先生呢，多少人邀請我都沒有答應。”

莊曉曼說著靠了上來，手撫摸著肖途的胸口。

“我本來是想給你打電話的，可是今天太忙了，不好意思曉曼。”

肖途撓了撓頭，一臉諂媚的笑著。

“哦?是嗎，我還以為肖先生想不起曉曼了呢。”

說完女人便走向另一邊的副駕駛。

肖途開了門也坐了進去。

“曉曼，”

本來路上兩人沒有說話，突然肖途先開了口。

“怎么了?

莊曉曼疑惑的問道。

“謝謝你等著我。”

肖途有些害羞地說道。

莊曉曼沒有說話，魅惑的朱唇慢慢的揚了起來。

兩人到酒會的時候，酒會早已開始，

莊曉曼挽著肖途，兩人一進大廳就像兩道最耀眼的光照射了進來，美人配俊才。

肖途環視了一周，沒有看見武藤志雄，可能是他們來的有些晚了，或者武藤正在處理一些事物。不過今天的確是來了不少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但是沒見董旺城，也沒見徐先生和司馬淦，這些人在之前武藤的酒會上經常出現，看來現在真是到了快更新換代的時候了，酒會里增加了很多新面孔。也沒有見江肆。不知道江大科長又是有什么重要任務纏身。

看到肖途和莊曉曼進來，不少人都來和肖途碰杯套近乎，各種贊美之詞鋪天蓋地而來，聽的肖途有些反感。但他還得笑著去接受每個人虛假的稱贊。

沒過一會，過來一個服務員打扮的人告訴肖途武藤領事在二樓等著他，肖途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的莊曉曼，莊曉曼示意他快去快回，注意安全，隨后便替肖途接下了那些敬向肖途的酒杯。

來到二樓，肖途敲了敲門之后推門二入，武藤坐在辦公桌的椅子上，而對面站著一個身著西裝的男人。

“武藤領事。”

“肖君，你來的正好，給你介紹一下。”

武藤手指向了一旁站著的男人，

“

這位是馮一賢，馮先生。”

肖途看向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看起來并不像一般人，看到肖途進來后，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你不是一直想見見肖君嗎？這位就是。”

武藤向馮一賢介紹著肖途，

馮一賢上前一步伸出手。

“肖先生，久仰。”

“幸會幸會。”

肖途客套的說著。

武藤站了起來說道。

“肖君，馮先生是我的上級吉田大佐極力推薦的一位中國人，曾多次執行出生入死的任務，為帝國立下了汗馬功勞。”

馮一賢一笑。

“過獎了武藤領事，在肖先生面前，我那些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畢竟肖先生是才子，而我是庸人，只有一條命可供帝國驅使，我押上性命的奮斗，不過是與黑暗抗爭的一絲火苗，轉瞬即逝去，而肖先生的寥寥數筆，卻能喚醒千千萬國民的思想，這才是閃耀夜空的永恒星光。”

馮一賢的一通長篇大論極力夸贊肖途讓肖途覺得這個人并不那么簡單。

“馮先生，過譽了。”

肖途笑著說道。

武藤志雄拍了拍馮一賢的肩膀。

“馮君，我和肖先生還有私事要談。

”武藤志雄似乎也很厭惡這過度的夸捧。

馮一賢笑著對武藤志雄道了別轉身走之前笑著對肖途說道，

“肖先生，我們改天再聊。”

說完便離開了。

“肖君，請坐。”

武藤和肖途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武藤思考了片刻慢慢開口道。

“抱歉肖君，我已決定讓馮一賢接手你在公館的工作。”

肖途一驚。

“武藤領事，有什么問題嗎?”

武藤嘆了口氣，

“昨天的事我相信肖君你也知道了，德國領事館接走了那個華爾頓先生，之后便開始對我領事館施壓，包括各種報道和民間的議論，外交部知曉了這件事，外責怪我和松永君沒有處理好這件事，處分應該也快下達了，這件事已經不單單是有沒有盜取文件這么簡單了，他已經上升到了國家層面，我這么說你懂嗎肖君?”

肖途點了點頭。

“我之所以讓馮一賢頂替肖君你，是因為你現在必須得避嫌，因為外界一直有傳聞你和華爾頓先生是好朋友并且有密切往來，所以，這么做我也是迫不得已，希望肖君可以理解。”

“我理解，領事。”

肖途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扭轉。

“好，肖君，如果以后有什么困難可以隨時來找我!”

武藤拍了拍肖途的肩膀。

從辦公室出來后，肖途有些失神，果然一環套著一環，自己苦心經營幾年的一個情報渠道被掐斷了。

再樓下和各個大人物正在碰杯的莊曉曼看見了從樓上下來有些失神的肖途，她趕忙走了過去詢問發生了什么事，

肖途看到莊曉曼擔心的神情心里稍微放寬了一些，他示意莊曉曼回去再說。

”肖先生，你好啊。“

就在肖途和莊曉曼準備離開的時候，馮一賢在后面叫住了他。

“曉曼，這位是吉田大佐的心腹馮一賢先生。”

肖途看到是馮一賢后向莊曉曼介紹到。

莊曉曼伸出手與馮一賢握了握手。

“馮先生，久仰大名。”

馮一賢笑了笑，

“想必這位就是名震上海灘的交際花，上海稽查科科長莊曉曼小姐吧，和莊小姐比起來，馮某做的太少了，慚愧慚愧。“

馮一賢還是一副非常謙虛的樣子，但這謙虛似乎在馮一賢身上格格不入。

“怎么，肖先生和莊小姐今天是男伴女伴?真好啊，郎才女貌。”

肖途笑了笑。

“馮先生何必這么謙虛呢。”

“馮某只是特別贊賞二位的能力，只可惜馮某在努力也只能望其項背啊，改天，如果肖先生有時間，馮某倒想和肖先生聊聊有關黑暗與光明的話題。”

莊曉曼饒有興趣的看向肖途。

“呃.....好，有時間。”

馮一賢的話總讓肖途摸不著頭腦。

“那好，那馮某就不打擾二位了，告辭。對了肖先生，注意身體哦。”

說完馮一賢轉身離去。

馮一賢最后一句“友好提示”讓肖途連有些紅。

肖途和莊曉曼離開酒會坐在車上。

“我覺得這個馮一賢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的每句話都有暗喻。”

莊曉曼說道。

“對啊，他這個人看起來總有中說不上來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肖途說道。

“對了，武藤叫你去辦公室說了什么，怎么你一出來就好像失了神?”

莊曉曼問道。

肖途就將辦公室發生的事和馮一賢接替他在公館的事告訴了莊曉曼。

“這件事得趕緊通知組織，另外軍統方面也得告知。”

莊曉曼有些嚴肅地說道。

是啊，莊曉曼不提軍統的事他都快忘了他還是軍統的烈禽，最近的事變化的太快了，讓他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不管怎么說他被踢出武藤公館這件事他必須得盡快上報上去。

看著車窗外殘破得月亮，他隱約覺得事情慢慢會發展的無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