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江紡織一廠，宋玥下班就看見一群人圍在門口，不知道看什么西洋鏡，也跟著擠進去。一看，原來是幾個半大小子在這里出了攤，一張紙板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大字，宋玥看了半天才認出是‘廠價直銷’四個字。

看著擺在紙板上的漂亮電子表，宋玥有些心動，拿起一只仔細看著，見對面的小子防賊般的盯著自己，不由得有些好笑：“你們這表那來的？還廠價直銷，別是從那個廠里偷出來的吧？”

這話大概讓那小子不高興了，一把就將自己手上手表搶了回去，嘴里不客氣的說道：“要買就買，不買就走人。你上哪偷這表去，這是外國貨，鵬城生產的，看到這盒子上寫的了么？埋得陰……錢哪。對，錢哪，知道不，就是中國。”

“喲，還會外語呢？”宋玥捂著嘴笑著，重新把表拿過來看了一會，雙江的確沒有見過這種款式，漂亮的緊。

“那你這中國生產的外國貨，賣多少錢啊？”

“白的一百塊，黑的九十，不講價。嗯，買到就是賺到……，反正不講價。”譚飛躍有些記不清周揚教的幾句廣告詞了。

“一百啊，太貴了，我還不如去商場里面買呢？”宋玥覺得這個價格有些貴，遲疑著將表放了回去。

“哼，那你去商場里看看唄，要是找到一樣的，我就白送你一塊。”

這小子囂張的模樣引起這群女工一陣哄笑，總于，還是有忍不住的人掏出了偉人頭，場面一下變得混亂起來，譚飛躍趕緊和同伴們維持好秩序，按周揚說的，慢點不要緊，錢一定要看清，別賣了半天，收張假錢回去就不好了。

四個人在廠門口蹲到了快八點，才基本沒什么人了，留下的兩箱表，白的賣一半，黑的基本沒動，看的人多買的少。譚飛躍本來還想守一會，但看見陳秋風登著三輪車帶著一大幫人過來了，只能把貨點了一遍，陳秋風在本子上記好后，帶著一行人回到了周揚家。

一組一組的分好，挨個從口袋里掏出各種票子放在周揚面前的茶幾上，周揚一邊認著真假一邊點著數。然后把每組該拿的提成發了出去，一直忙到晚上十點過，房間里的小子們才散去。

把門鎖上，陳秋風將放錢的一個手表箱子端起來，將里面所有的花花綠綠的鈔票倒在茶幾上，借著頭頂昏暗的燈光，陳秋風咧著嘴笑道：“揚子，你這次真的要發財了。媽的，從小到大，怎么你這腦子就這么好使呢。”

周揚揉了揉眼眶，家里的燈光有些昏暗，長時間的寫寫算算讓他眼睛有些干澀。“不是我，是我們，你那一千也在本錢里面，到時候給你算股份。”

“那是給你的，最多算是借，你現在自己掙到的錢，我來分，那不是太扯淡了。”陳秋風將手上數著的錢扔回茶幾上，仿佛覺得有些燙手。

“你是沒把我當兄弟還是怎么的？不說你出了本錢，我去鵬城也準備叫上你的，只是你挨了打去不了，回來這兩天，你不也一直在跟著跑，這本來就是我們兩的生意。”

“那也不行……”陳秋風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了，拒絕吧，那就是當周揚不是兄弟，同意吧，又覺得這錢自己不該拿。

“行了，一起點吧，點完還得商量一下，供貨還有點問題。”

第一天開張，說不上有多火爆，十一個組一共賣了兩萬六，分攤下來每組大約二十幾只表，但周揚相信，明天發酵一下后，下午的生意應該會迎來一個爆發，這個年頭的商品太匱乏了。

第二天中午剛過，除了昨天那群小子一個不落的趕來了，陳秋風還新帶來了好幾個，周揚也沒拒絕，依舊是在樓頂上，拿出一本上午準備好的筆記本，撕下來每組一張分好：“看清楚，這上面有兩個電話，一個是咱們嘉江廠區，一個是紡織廠區，如果手上的表賣完了，或者遇到了什么事，就往這兩個地方打電話，我跟小賣部的老板說好了，就算我們的人沒在，他也會記下來告訴我們，你們只用說找送貨的他就知道了。”

說完，依舊和昨天一樣，周揚和陳秋風分別帶著一幫人，開始往各個廠門口跑去，還是香煙開路，很快就把人分配完畢了，只是根據昨天統計的每個點的銷售情況，把放下的貨做了些許微調。

宋玥昨天回到家里，吃了晚飯還在想著那塊白色的電子表，后來實在忍不住，跑去附近的幾個商場里找了一圈，結果還真沒找到，商場里的電子表價格差不多，就是款式太老了，一點都沒那些小孩賣的好看。

上班時宋玥又吃了一個憋，同組的一個女工手上戴著那塊電子表，和一群人在哪圍著研究，女工還從包里拿出了精美的包裝盒，學著那半大小子的‘賣的印錢哪“。

中午吃飯時，宋玥跑去廠門口看了一眼，沒看見人，下午下班，終于又看見了一群人圍在廠門口，趕緊跑了過去，不停的有女工掏錢拿著表離開，輪到宋玥時，一看，箱子里已經空空如也。

“這就沒了？”宋玥不甘心的對昨天那個死沒禮貌的半大小子問到。

譚飛躍也急的滿頭大汗，昨天看的多買的少，誰知道今天上來這些女人就恨不得開搶，趕緊大聲解釋道：“大家等一等，還有還有，去打電話了，馬上就送過來了。”

“要多久啊？”“就這么等著，這天多熱啊？”

一群女人嘰嘰喳喳的圍著譚飛躍，給譚飛躍急的只跳腳，看見周揚的三輪車駛來，趕緊跑過去說道：“你可算來了，這群女人再拿不到手表，都要撕了我了。”

周揚與他趕緊抱著兩個箱子擠進去，將箱子打開，說道：“來了來了，大家看看，不買也沒關系，看看也好，正宗的RB牌子貨，深圳貼牌生產，買到就是賺……”

話還沒說完呢，周揚就又被擠了出來，看見譚飛躍幾個滿頭大汗的收錢遞貨，默默抹了把頭上的汗水，怪不得馬福報能成首富，看看這群女人，再多幾個首富她們也造的出來。

顧不上休息，既然這里火爆成這樣，那別的地方肯定也要送貨，周揚踩著三輪，剛到小賣部門口，老板就喊道：“二廠北門，一廠東門，都打電話來了，讓你趕緊，二廠的打了兩次電話了。”

拼命的蹬著三輪車爬著斜坡，周揚嗓子里直冒煙，不由得在心里暗罵自己是找罪受，下一次一定要專門找個人來送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