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坎坷山道，幾輛馬車吱呀而行，車上金寶鏢局的鏢旗迎風飄蕩。

鏢頭曹龍回頭望了一眼，眉頭緊緊皺起。

曹龍本來不想走這條路，但今天在路上耽擱了些時辰，繼續走官道的話趕不上宿頭，就只能在野外扎營。

而這個年頭選擇在野外扎營，無異于找死。

走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功夫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一方面則是為人處世的能力。

要壓得住手下趟子手，讓他們親近自己，卻也不能因為親近丟失了尊重；每到一地，都要和當地的地頭蛇搞好關系；其他如陰天下雨，路上馬車的草料，在哪里打尖住店……一團亂麻，鏢頭心里都得有數。

江湖是怎樣的？曹龍并不知道。他只知道，當鏢頭每月有十兩銀子，逢年過節還有些彩頭，如此便夠自家的婆娘和兩個小子衣食無憂。

“走嘍，快些趕路，今天還要趕到下一個村鎮。”曹龍吆喝一聲。

其他人則沒有曹龍這么重的心思，幾個趟子手正商議著這趟走鏢的錢，回到白鶴城后應該怎么花。

“那個小娘皮臉白得像面粉，就住在泥塘胡同，嘿嘿……”

因為顧忌大小姐在場，他們說話不會太放肆。但從他們嘿嘿的賤笑中，也可明白他們正就某些方面的事情交流心得。

趙靈雪時常回頭望，卻又失望地搖搖頭，抬頭繼續趕路。

這一幕曹龍自然看在眼里，但他并不關心。他只關心能不能準時到達，能不能平安返回白鶴城。

至于孟博望，雖然出身白鶴城孟家，卻也沒什么架子，只是常常捧著一柄大劍自夸自喜。

“孟公子，你這柄劍肯定很貴吧？”某個趟子手道。

“貴，倒是不貴，但好，卻是特別好。”

“來，給我們看看，也讓我們開開眼。”

“看啥，看啥，看壞了怎么辦？”

這倒是引起曹龍一些興趣，不過那柄劍他實在看不出好處。無非是一柄粗制濫造的鐵劍罷了。

不過，孟公子引以為傲的豈會是凡物。大概是自己看不懂吧。

一行人正在趕路，忽然一聲銅鑼交響，從路旁樟子林中竄出一隊人馬，將鏢局的人團團圍住。

“呔，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一個白臉山賊唱道。

“牙嘣半個不，管殺不管埋。”一個黑臉漢子手持大斧，窮兇極惡。

幾個年輕趟子手面露慌張之色，趙靈雪和孟博望緊張地握住劍。曹龍倒是面不改色，沒有太過慌張。

他雙手抱拳，打了個羅圈禮：“諸位山上的好朋友，在下金寶鏢局鏢頭曹龍，不知諸位好朋友是那座山寨？”

“方震。”

“董石。”

白臉漢子和黑臉漢子同時抱抱拳，然后異口同聲道：

“我們是祝老大的人馬！”

……

穿過石橋，繼續向前趕路，大概走了七八里，面前出現一片樟樹林。

進入樟樹林，忽然聽得前方有動靜。喬三躡手躡腳前進，悄悄往前移動。

他躲在大樹后觀瞧，見前方一伙山賊圍住了一隊人馬。喬三在被圍的人中看到了趙靈雪。

他們應該是金寶鏢局的人，只是為何才走到這里？

這是喬三想不明白的。金寶鏢局是一伙人上路，人多事多，自然耽擱路程。更何況駕著馬車，也并不是什么路都可以走。而喬三則是獨自一人，想走便走，想停便停。所以，在這里趕上金寶鏢局的人也不奇怪。

看到他們被山賊所圍，喬三當場就要拔劍沖出去。現在，豈不是英雄救美的最好時機。

但想了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英雄救美也要有相應本事，而自己的本事……也就夠看看熱鬧。

自己還是靜觀其變，先看看再說。

被包圍的趙靈雪心中暗暗緊張，雖然沒有親自走過鏢，但也聽人說起過路上的危險。山賊尤其可惡，一言不合便動手殺人，家中不少鏢師都死在山賊手中，為此，家里每年都有支付一筆不菲的撫恤金。

現在，若是喬大師在便好了。以喬大師的本事，一定能收拾山賊。

她回頭望向來路，沒看到喬大師的身影。

曹龍卻一直保持著平靜，開口道：“原來是祝當家的人。我們東家與祝當家是老相識，三節二壽從沒缺了禮數。是否往日有什么不恭之處，曹某先在這里先二位賠罪。”

“算你還懂規矩。”白臉漢子方震笑笑：“實話與你說了，這個月是我家小姐的生辰，我們下山逛逛，看能否為大小姐尋份禮物。”

“原來如此。”曹龍道：“我這里有三百兩銀子，請二位轉交給祝小姐，曹某先在這里祝她福滿壽滿，萬事順遂。”

“多謝啦。”方震走過來接過銀子，道：“下次路過這里，我請你喝酒。”

“一定。”

山賊來得快去得也快，拿到銀子后，瞬時隱入山林不見。

曹龍松了口氣，趙靈雪似乎有些不服氣，道：“曹叔叔，錢就這樣給他們了，那咱們這趟不就白走了。”

曹龍笑笑：“保個平安而已。”

金寶鏢局走鏢只限在關東一地，關東之外的江湖他們是吃不開的。這次走鏢，酬金不過是三百兩。結果遇上山賊，這趟算是白忙活，再加上路上的人吃馬嚼，反而要賠錢。

但曹龍并不覺得可惜，出門在外，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最好不要動手。更何況小姐也在自己身邊，她是萬萬不能有傷的。

雖然損失三百兩銀子，但就算回去告訴東家，東家也不會怪自己，可能還會賞自己一筆銀子。

開鏢局做生意，靠的是功夫，但也要靠江湖規矩。

金寶鏢局走這趟線，路上各處的山賊都照應到了，逢年過節都有給山賊送禮。比如今天，雖然送出去三百兩銀子，但下次與方震見面，互相便好說話。

一來二去，交情就是這么處出來的。

只是這些事，又怎是趙靈雪能懂的。

趙靈雪皺起眉頭，不是特別甘心。忽然她眼前一亮，望著遠處道：

“喬大師！”

喬三身后背劍，從樟林中一步步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