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它去了玄心宗。’周寂露出恍然之色,心道聶真君必然在木魁手下吃了大虧,若不然也不可能此時下山尋到這種地方。
“你既然將赤華銅精分化成圓環幫它禁錮妖氣,必然留有后手以防木魁背離。”聶真君沉聲道,“它逃出龍華山便不知所蹤,只有你能找到它。”
周寂提起空蕩蕩的茶壺,然后輕輕放下,淡淡的說道:“當初伏殺之事,你在背后亦有謀劃,玄心宗與汴京那頭大妖之間的勾結也被我知曉。這般說來,我為何要幫你?”
聶真君早在進入酒樓的時候就已經布下了結界防止談話外泄,聽到周寂這般說話,眼神中閃過一絲慍怒,轉而化作殺機,“慈航普度正在煉化國運的關鍵時期,暫時不能對你直接出手,本座卻不同。你既然知道了這些,就不怕被滅口嗎?”
即便聶真君的殺意已如實質將周寂團團籠罩,但周寂依舊面色如常,抬眸道:“所以,你要我替你找到木魁,這樣你就會放過我?”
聶真君將殺意收斂起來,頷首道:“本座可以以仙道立誓,只要你能找到它,本座此后再不與你為敵。”
周寂瞇起眼睛看著聶真君肅然的神色,搖頭道:“這些還不夠。木魁既然能逼得你放下姿態前來找我,想必它偷走的東西對你極為重要,單單不與我為敵,還不太夠。”
聶真君眼中慍怒更勝,面色陰沉道:“道友雖然奇貨可居,但可曾聽說過懷璧其罪?”
周寂笑道:“道友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當眾擊殺我?”
聶真君陰冷的目光一時間讓周寂想起來曾有一面之緣的聶英,兩人雖非血親,但這眼神卻是極為相似。
時至今日,周寂還不知道聶英在玄心宗暴斃的消息,看著聶真君眼中越發冰冷的殺機,心中一跳,心想這聶真君是瘋了嗎?若此時和他動手,必然天下皆知。
倘若一擊必殺倒也罷了,一旦讓他出逃,玄心宗與慈航普度之間的聯系也將徹底泄露。
“也罷,我答應道友就是了。”周寂想不出這聶真君眼中的恨意究竟為何而生,但元神深處反饋的危險感讓他搖頭輕嘆,妥協道:“我可以幫道友找到木魁,但道友也要幫我一個忙。”
聶真君眉頭微微皺起,示意周寂說下去。
周寂指了指這間酒樓,問道:“想必道友也應該知道這間背后的老板是誰吧?”
江南地界的事情大多瞞不過玄心宗的耳目,聶真君當然知道這間陽泉酒樓是大妖陰螭的產業。
慈航普度雖然與佛道早有默契,但生性謹慎的它在各地都有安置人手,其中陰螭就是汲取江口銅脈之余,監視嶗山道與玄心宗的臂膀。
數年時間,以陽泉酒樓為基站,收集大江兩岸修行界情報,以錢財開路結識各地散修,在修行界略有薄名。
聶真君冷哼一聲,有些不愿道:“那游螭只不過化神境修為,本座不屑出手。”
周寂苦笑道:“那由我出手,道友替我攔下它的那些友人?”
“道友放心,待我收走赤華銅精,立刻出發尋找木魁。”
聶真君這才勉強答應,冷聲道:“速去速回,這就出發!”
周寂聞言一愣,指著外面的瓢潑大雨,遲疑道:“傳聞陰螭身負水運神通,還是等天晴再走吧。”
聶真君露出輕蔑之意,徑直起身來到門前,扁豆大小的冰雹伴隨雨水撲面而來,卻又在聶真君身前三尺被一道無形氣墻擋下,冰雹碾碎成粉,雨水泯滅成煙。
修為已至合道境,元神溝通天地,法術信手拈來,聶真君沒有向旁人般掐指結印,也不必吟誦‘天地無極,玄心正法’的道訣通語,僅僅一揮衣袖,便有一道燦若明燈的光束從袖中飛射而出。
周寂認得出,這一道光束其實是一柄劍,一柄他從未見過的無形之劍。
縹緲近乎到無法察覺的劍意自聶真君袖中爆發,以整個陽泉酒樓為中心,朝天際刺去。
如果不是前些天閉關突破到了還虛境,恐怕自己連這一劍的恐怖都無法察覺!
周寂深深的看了眼神色淡然的聶真君,喃喃道:這是在向我彰顯力量嗎?
抬眸望去,只見聶真君隨手化出劍意直透蒼天!
隨后,一劍橫斬而下。
在眾人的注視下,天際的烏云被這一道通天的劍意一分為二,自中間斬出了一條足足數百丈的空白,這條空白蔓延而出,直達天際,讓人一眼看不到頭。
在這空白中,金色的陽光照耀而下,將個廬州城渲染成了一片金色。
酒樓內外,所有人都微張著嘴,直愣愣的看著這一幕,久久無法回神。
直到先有一人跪地拜服,方才連綿成片的集體下跪,無一人敢抬頭直視‘仙人’。
“走吧,陰螭已經來了。”聶真君早已習慣了螻蟻們的跪拜,漫步在街道兩排下跪的行人間,神色自若。
唯有周寂面色陰晴不定,眼神復雜的看著聶真君快要走遠的背影。
這一劍,他解析不出!
當初懼留孫道人傳于他的《玉清仙法》雖然包含了懼留孫道人對五行遁術的各種感悟,但對于劍法之道卻寥寥無幾。
如今他所學的劍道大多是源于現有的幾次實戰,以及根據現世雜亂理論進行的推演。
剛入修行之門時倒還受用,如今修為漸深,他慢慢發覺雜論畢竟是雜論,憑空臆想出的劍法終究不及完整的劍道傳承。
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想必能從中整理出一套適合自己的劍法,但現在,他最缺的就是時間。
吊在聶真君身后,周寂刻意與他錯開了距離。
周寂沒有詢問去哪,而聶真君也沒有主動提起,兩人出了城池便向北而行,不多時便來到了城外的一座偏僻寺院前。
“煙霞寺......”周寂看著寺廟前來來往往的香客信徒,又看了眼這些香客們看向聶真君的詭異眼神,不由扯了扯嘴角,和聶真君又錯開了幾步。
“陰螭就躲在寺中。”聶真君目光掃過,逼退了路邊圍觀的香客,徑直的堵在寺廟門口,對周寂說道,“你去吧,本座為你壓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