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學里算式千變萬化，符號千差萬別。可不論其如何繁雜，推理的最終目標僅有一個，就是刻畫出埋藏于深處的不變性。圖形學中的勾股原理便是一個經典刻畫。”

林老頭聽完千雪的一番解說，心中十分明白她理解了算學的要義，真正踏過算學的門檻，有資格研究更深層的東西了。于是，他開口道：“你的回答的確讓我非常滿意，你若是愿意，我便傳授你陣法之道。”

這些天來，她日思夜想地便是這事，又豈有不愿之理？趕忙納頭要拜，卻被林老頭扶起，正茫然不解，只聽老頭道：“老道雖傳你陣法，卻不是你的師父，不必行此大禮。”

千雪只要他肯傳就好，既然老頭不在意禮節，她自然樂得如此，說道：“還請師叔指點，陣法該從哪里學起的？”

“你已入陣法之門啦。”老頭微笑，見她迷惑不解，又解釋道：“陣法的要義也是不變性。任何一個陣法，任憑它如何千般變化，總是存在某種不變的東西，即是所謂的‘陣脈’，破陣要點就是尋找陣脈，相反，布陣者要盡量隱藏陣脈。”

“當初我曾誤闖一個滿是桃花的幻陣，無時不在變化之中，哪有什么不變的東西？”

聽了千雪地質疑，老頭也不生氣，反而有些懷念過往，有多久沒能展示他那淵博的知識了？于是，他說道：“那只是看似變化罷了，實則那些變化背后存在著某個規律，這個規律便是陣脈。”

“那有沒可能存在一個無盡變化，而又無陣脈的陣法？”千雪好奇。

老頭搖搖頭，說道：“修士布置陣法只能盡可能減少陣脈，而不可能真正布置一個沒有陣脈的陣法。要說可能，只怕也只有老天爺能做到了。”

“老天爺？”

“不錯，”老頭說著，指著石桌，“你說你面前的石桌可是真實的？”

千雪摸摸石桌，感受到些微涼意，便道：“自然是真實的，這可不像幻陣當中的桃花樹，看著真，摸起來卻沒有感覺。”

“你覺著能感覺到的東西，便是真的嗎？”

“難道不是嗎？”

“我問你，如果有兩個人，一個特別能吃辣，一個半點辣吃不得，這時讓他們品嘗一個不怎么辣的辣椒，你覺得他們會說什么？”

“自然是一個說這辣椒一點都不辣，一個說非常辣。”

“好，那這個辣椒究竟辣不辣呢？所以說辣這個感覺因人而異，是不是？同樣的，色香味觸等感覺都是因人而異的，你憑什么說你感覺到的就是真的呢？”

千雪沉思片段，問道：“難道這個世界沒有讓所有人都認可的真實嗎？”

“我問你，如果將辣椒的味道、顏色、形狀等一切能感覺到的都剔除掉，還剩下什么？”

千雪苦思良久，道：“那只能剩下辣椒所占的空間了吧。”

林老頭滿意地點點頭，道：“不錯，這是當前絕大部分陣法師公認的，就是所有物質都會占據一定的空間，就是說一切物質均有廣延。”

“既然感覺不一定是真實的，那如何分辨自己是否身處幻陣之中的？”千雪奇道。

“只要是陣法，必定存在陣脈，只要你能找到，那就是身處幻陣中，若找不到，也只能認為身處真實世界中了。”

“這么說，這個世界豈不可能是幻陣而已？”

“不錯，有些陣法師懷疑我們所有人其實是生活在一個幻陣之中，他們便不厭其煩地到處尋找陣脈，試圖突破幻陣，回歸到真實的世界之中，只可惜一無所獲。”

接著，他教給千雪許多陣法要點和常識，最后道：“如今你也能看懂道德館里那本《陣法入門》了，你先去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再來問吧。”

聽了這半日，千雪獲益匪淺，可也有些乏了，起身告辭，行至洞府門邊，又聽那老頭道：“丫頭！陣法之路，沒個幾十年地苦心鉆研，別指望有大的成就，這一層，你可想好了？”

“是！”千雪認真道。

時間也不知被誰，一頁一頁地翻著，轉眼又是三年。

千雪這幾年修為可謂是寸步難行，對此她也無可奈何，修為越高，弦所需能量越大。她每天累死累活地煉化靈氣，也不過是讓體內靈氣增長那么一丁點。因而，她對修煉一事越發不上心了，反而一心一意鉆研起陣法來。

隨著她研究的深入，刻陣旗所需材料越發多了起來，種類繁多。有時她雖將材料備齊，可一時的失誤就會導致某種材料缺失，不得不再去購置材料，不勝其煩。

她便跟張管事商議，張貼招一個雜役弟子，專門負責替她整理和購買材料，如此她方能一心一意鉆研陣法。只是有兩個難處，一則要求這位雜役弟子能隨叫隨到；二則，還要求粗通陣法，懂得分辨一些陣法材料。

公告貼了幾天，卻無一人來應。原來雜役弟子之所以肯做雜役不外乎是為了掙點靈石來修煉，而修煉之時是萬萬不能打擾的，因此單單隨叫隨到的要求便杜絕了絕大部分修士的心思，盡管酬勞比別的活計高出不少，而動心的修士則因第二條望而卻步。

無奈之下，千雪只得又加了幾次價，她現在只缺時間不缺靈石。待她將酬勞提升了三倍之后，終于等到了一個回應之人。

細細打量了幾眼面前顯得有幾分嬌弱的女修士，千雪拿出十來樣材料，道：“你看看，能認出幾樣來？”

那女修只看了兩眼，便隨手拿起材料，一樣一樣地說了出來：“這是回聲草，這是斷腸枝，這是無痕液，這是……”

待那女修一連認出七八種材料后，千雪便如獲至寶，當即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時候能來？”

誰知那女修卻道：“我是莫秋萍，只是你還得答應一件事，我才考慮來是不來。”

“什么事？”

“我還有一個妹妹莫秋心，”莫秋萍猶豫了一下，便道，“我希望師叔能讓咱們姐妹一起住到無情峰頂。”

千雪只要她肯來就好，多一個人又有什么要緊？

就這樣，千雪終于可以閉門謝客，專心探究起陣法來，所需材料均讓莫秋萍負責整理。漸漸地，連無情峰事務也交給秋萍負責，近乎與塵世隔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