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在半空中距地數仗高，腳下就是嘩嘩的風吹樹梢的響聲，遠目望去卻是灰蒙蒙的一片，如果不是冒出頭的樹梢，不會有人認為這是片山林。
“吃了避毒丹就下去吧，切記不能讓黑連珠的汁液沾到皮膚，否則大羅金仙都救不了你。每天二十斤，如果完不成就不要出來了。拿著你們收集的黑連珠找我玄天宗弟子登記。”
張護法說完轉身進去，剩下十幾名玄天宗的弟子拿著冊子冷漠地看著他們。
小生拿著獸皮袋縱身躍下，落地無聲，一股陰冷氣息直往骨頭縫里鉆，小生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查看下四周就快速離去。
黑連珠是長在巨樹上的藤蔓植物的果實，這種毒藥落在地上不長，非得扎根在老樹上，結出的果子如小拇指頭，幾十粒在一簇，黑紫又妖艷。
避毒丹的藥力只有十二個時辰，不管能不能采到二十斤都要返回去。二十斤至少三棵完整的黑連珠藤蔓，而這里至少千人，能有一半人完成就不錯了。
小生目光如電，身形如猴子，一棵樹竄到另一棵樹，絲毫不停留。因為有瘴氣存在，能見度很低，而這里面藏著更惡毒的毒物，七彩蜈蚣，飛羽黑蛇，毒腹蜘蛛……這些東西才是最致命的。
這里是毒物的天堂。
小生一直往里不停留，這是橫斷山脈的邊緣地區，祖師爺的記憶里橫斷山脈是妖域與人類的屏障，只要橫穿而過就能到達對方區域，與其在這里被人惦記，不如逃出去。
理想很豐滿，現實再次給他來了個重擊，一個時辰后他迷路了。周圍的瘴氣更加濃郁，周圍寂靜的可怕，停下來就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逃路要找，黑連珠也要采。
小生沉下心來，心頭生出一絲警覺，老感覺有東西再窺視自己，他環顧四周，腳步緩緩移動，鼻子聳動，刺鼻酸臭的味道沖向腦際。
這附近應該有黑連珠，小生小心翼翼踱步過去。
“小子，怎么不跑了？”
一道聲音突然在小生耳后乍響。
小生身子弓起，像一只獵豹陡然彈出，眼睛牢牢盯著對方。
是玄天宗的張護法，小生有些驚異，但并沒放松警惕。
“從你下船后就急速奔走，速度挺快啊，這樣急速運行真氣不怕瘴氣入體？你跑這么快干什么呢？不會……想逃走吧？”
張護法聲音似乎是在笑，但小生心中陣陣寒意，垂著腦袋不敢說話。張護法是金丹修為，捏死自己就是捏死個螞蟻，他可不認為張護法是個好人。
“見過張護法，黑連珠本就不好尋，每人又要尋二十斤。外面人多，我想第一個到里面來，能找到兩三棵藤蔓就差不多了。”
小生雙手抱拳垂著腦袋恭敬地回答到，心中忐忑不安。
周圍再次安靜下來，小生聽到自己心跳聲在咚咚加快。雖然沒聽到回答，但他不敢抬頭，他感覺到那雙在笑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仿佛要將他扒光。
“別怕，如果你能找到一條通往妖域的路，我還要好好獎勵你呢。”
嗤笑的聲音傳來，小生緊繃的身子這才松弛下來，直到感覺那人已走才慢慢抬頭，接著一個踉蹌，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剛才自己的生死就掌握在那人手中，只要一個念頭，他連還手的余地都沒有。小生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似乎自己做的一切都被人看到眼中，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會被人看到，他很不高興。
靜下心來，小生很快發現一株完整的黑連珠，古樹很大，黑連珠也很旺盛，其上有瘴氣凝結成露。
小生小心將其摘下快速放入獸皮袋中，黑連珠的毒液一旦接觸皮膚就很快融入真氣中，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講體內真氣逼出體內。沒有真氣，在這瘴氣中會死的更快。
黑連珠藤蔓粗壯繞著樹干往上攀爬，顏色翠綠，葉子成扇形又大又密呈青黑色，而黑連珠就藏在這些葉子的下面，視線不好又十分難找，小生翻遍了下半部分才尋到兩簇。
藤蔓攀爬很高，小生已經快站到樹頂了，本來準備放棄，抬頭看到上面生長緊密的一簇，少說有一斤。
小生欣喜，略微查看一下便縱身上躍。
從下船以來小生就沒動用真氣，即使在瘴氣里急速奔走也只是靠了肉身能量，他從沒想過修煉十二式會帶來這樣的巨變。
小生身在半空中，伸手便夠到黑連珠的莖結，稍微使勁就能摘下來。剎那間，一道黑影從中竄出，小生來不及多想伸手就是一擊。
“啪！”
小生手上黏糊糊的，那黑影也被擊落。
金絲惡蟾？小生很詫異，這東西怎么能上這么高？這不科學！
這東西也是個毒物，尤其是其背上的三道金絲，只要種在人身上就成了跗骨之蛆，渾身散發臭味，直到金絲消散或者被驅除。
小生有些驚慌，慌忙查看自己的手！三根金絲正在他手心上漸漸消失……
他急忙低頭去聞，身上還是那個味。隨后又懊惱地砸樹，這種臭味中毒人是聞不到的。
這夜太悲催了吧？
小生欲哭無淚，越看那只手就越煩心，啪啪啪幾下，手心被打紅！
讓你手賤！能躲開就躲開是了，為啥子要伸手？不明白伸手必被捉啊！
臭了就臭了，反正本身就不香。
小生再次騰身而上，摘下那簇黑連珠。
能進這么深的人倒是少，小生很快又尋到三棵，這次也碰見幾個毒物。但他學聰明了，再也不徒手去接，拿著一根樹枝，啪啪幾下就收拾了。小生也沒浪費，這些毒物身上都能提取點東西利用，都讓他一股腦地裝進納戒里，最后多出來三五斤的黑連珠也被他收了起來。
小生拎著獸皮袋在林子亂竄，一邊試著尋找逃路，一邊收集些藥物。尤其是毒草更多，來都來了自然不能空手而歸。
“呵，這什么東西這么臭？誰拉褲子了吧？”
“拉褲子也不該這么臭啊，是吃了屎又拉出來了？”
“沒文化的玩意兒，腦袋就裝屎了啊？這是掉進黑沼澤了吧，里面各種腐尸毒草，臭的要命。”
“無知！”
“那你說是什么？”
“迷瘴之地，這是有人中了金絲惡蟾的毒！”
“啊？真夠倒霉的。”
一向不怎么熱絡的同門師兄弟，在這個地方竟相互探討起來學術問題了。
小生躲在一邊不敢搭話，想盡量離人遠一點，再遠一點。
看不見我，看不見我，看不見……
“你誰啊，咋這么臭？離我遠點！”
“就是你中了金絲惡蟾的毒了吧？滾遠點，不知道自己多臭啊？”
“讓你離遠點，聽不見啊？是不是聾？”
小生：……小爺離你百米遠了，你還讓老子咋滴？有能耐讓老子直接飛出林子去。
小生尋摸草藥的時候遇見這幫人，似乎都采集的差不多了，他就跟著往回走，只是沒想到離這么遠還能有人聞到這臭味！
關鍵是他自己聞不到啊，更沒想到這味道竟然可以傳這么遠。
“前面怎么了，怎么停下了？”有人大著嗓門詢問。
“別說話，快轉身，走！”有人輕聲說道。
“為啥呀，都快到了為什么要轉回去？”大嗓門聲音更大了。
“誰敢走！都站住不許動！”一聲暴喝在人群中炸響。
周圍頓時亂成一片，你推我攘，亂哄哄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小生站得遠，看得明白。這是有人守株待兔，坐等黑連珠上門。
小生懊喪的不行，看看別人這腦子，咱能想到這點也不會染上這惡臭啊！
“自覺站成兩隊，合作者收一成。不合作的呢，收五成。敢反抗的，呵呵……自行領悟。”
幾個黃衣服青年攔著眾人，指指點點。
一個馬臉男不屑地看著他們，“剛加入宗門巡邏隊的雜碎，有什么好囂張的？這里不是丹陽門，老子就是不交！有種單挑！”
“砰！”
一壯實的黃衣青年雙手一推，馬臉男隔空被狠狠摔到地上。
壯實男冷笑著說：“單挑？來，你站起來？”
馬臉男臉色難看，陰狠地站盯著他，雙手撐地就要站起來。
“嗤”“嗤”
馬臉男每個膝蓋上瞬間插進一把長劍，利劍穿過膝蓋釘在地上，隨著劍身搖晃打擺，一股一股的血水順著上口往外呲。
壯實男身后蹦出兩個人，看著他冷笑，“你要單挑誰，說明白咯。”
“啊！”
馬臉男眸子緊縮，隨即慌亂不堪，抱著雙腿痛哭哀嚎，手指觸摸到冰冷的劍身又迅速移開，恐懼地望著黃衣男。
眾人沉默不語，有人垂下腦袋不敢對視黃衣男的目光，有人眼中噴火卻不言語，有人冷漠地看著，陷入詭異的寂靜。
片刻后一人上交了黑連珠，在黃衣男微笑的注視中安全離開。然后第二個，第三個……
小生躲在樹后遠遠地看著，黃衣男一共七人，而這些人足有十七人……他想不通，想當初他們圍獵一只獅虎獸，雖然明知不敵還是拼著血勁取得成功。為什么這些人就不拼一把呢？
小生像一剛出生的兇獸，拼命汲取著母親教給他的獵取食物、分辨敵友的能力，現在活生生的一幕就是小生的課堂。
小生打算這些人都離開他再出去，一人藏在樹后看著不斷涌入的人上交黑連珠，優哉游哉像是欣賞一大型劇場。
“嘿嘿……師兄，后面有個臭小子盯著看好久了，要不要逮回來？”
一個瘦小個上交完黑連珠諂媚地對壯實男討好，弓著腰像一個奴仆。
小生不敢置信的看著，你丫交都交完了，扯老子身上干嘛？什么仇什么怨？
瘦小男：誰然你這么臭，熏著老子了。
壯實男拍著他的肩膀，親和地笑著：“干得不錯，下次可以少交點。”
瘦小男的笑容剎那間回到了春天，滿面的明媚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