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沖忙付了診金,又送了大夫,這時留在丁家的也就是平日與丁母關系要好,留下陪丁母聊天說話的。
丁沖抓完藥,捏捏錢袋,空了一大半,不由嘆了口氣,他剛到家門口便聽見有人道:“聽說前幾日,郭家那位回來了,據說帶來好多黃金呢……”
“真的?”
“不是聽說他那批死完了嘛。”
“前天夜里回來的,我還看見了呢,那個駝背,化成灰我都認識!你沒發現,郭家沒人了嘛……”
“人呢?”
“享福去嘍。”
……
丁沖靠在墻上,腹部和下頜已不疼,但他臉上還是紫了一塊,他一手捏了捏裝不滿的錢包,腦海浮現的是,林一的笑臉。他只是一個普通柴夫,養不起母親,更加養不起林一。
他努力說服自己忘卻,突然他摸到錢包內一塊硬板。他打開錢包拿出木板,木板上寫著一個字:朝。
金色的字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這要是用黃金寫的多好。丁沖想。
這是當初‘朝拜者’來他家找他給的,但因他‘朝拜者’風險漸大,他遲遲沒有決定。
現下,打開的錢包露出一把銅錢,家里米見底,積蓄見空,這仿佛是上天安排的一出局。
他將木板又重新裝回錢包,轉身進屋。夕陽西下,屋內光線昏暗,丁家吃過藥,已早早躺下,睡夢中時不時傳來幾聲咳嗽。
丁沖坐在客廳門檻,沒有點燈,他看著滿天繁星的星海,眸中情緒萬千。他摸了摸下巴紫青處,下定決心。
“除了朝拜者,沒人能進去?”莞莞驚嚇道。
大鵬點點頭,當時他化身飛鳥跟在‘朝拜者’船上。就在船進去海天一線時,船頭消失,而他被彈回天上,這海天一線仿佛是個秘境,只選它要的人。
莞莞聞言,陷入沉思,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對,火堆跳躍的火光照在她的臉上,像一副生動的圖畫。
一旁完全不在狀態的林一一邊吃飯一邊玩藤草編成的蝴蝶。
大鵬看見那東西就心煩,一把搶過道:“好好吃飯!”
林一瞪了他一眼,乖乖吃飯。
“還是沒有秦方的下落?”莞莞突然問道。
火焰跳躍的光芒照亮了大鵬那張僵硬,莞莞扭頭去看,其實他不必看也知,長久的沉默籠罩在兩人頭頂,大鵬心頭編過無數理由,然而最終他還是放棄。
他剛要開口,便察覺到袖口被人拉住,林一拉了拉他的袖口,搖搖頭。她明顯低估了莞莞的承受能力。
“我打聽道,不久前的一次出海,有人見過和秦方一樣長相的男人,出現在朝拜者船上。”
他瞟了一眼由始至終面無表情的莞莞,莞莞仿若未聞版走神,過了很久才慢慢悠悠回了句:“哦。”
林一怕莞莞身體才剛好,受不住打擊,悄悄坐在她身后,時不時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表情。
大鵬沉默地埋頭啃手上的烤雞,卻聽莞莞道:“他沒死。”大鵬聞言手一頓,抬眸看向莞莞,對面的莞莞回以他自信的微笑:“被命運選擇的人不會那么容易死去。”
泡沫的破滅帶來無盡黑暗,在那片黑暗中,秦方仿佛躺在一個時間不存在地域,沒有方向、沒有感覺、沒有日月交替;什么也沒有,他有時連自己睜著眼還是閉著都不知道。
直到……
“吱嘎”一聲,有人打開了他的棺蓋,白光照亮了他的臉,他的眼前也出現一個模糊的光影。
“王。”那人伏在棺蓋輕聲喚他,是個女人。
他慢慢睜開眼,卻被閉眼的光亮刺激的淚流滿面,他用手擋在眼前,借指縫露出的光適應著。
高大雄偉的梁木,紅到發黑的木柱,這是……他剛要起身卻聞見一股香氣,接著暈了過去。
再醒來,他躺在宮床上,垂幔外候著御醫和侍女。
有人聽見動靜,忙打開帳篷問:“王醒了?”
秦方一臉懵地被他扶起,其他早已候著的侍女快速伺候他洗漱,最后被安置在桌旁讓御醫把脈,御醫捏了捏胡須面露喜色:“王上身體安康!”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宮中傳來一陣低低的歡呼聲,但……秦方收回手,他不是什么王:“這是哪里?”
御醫被他一句話問的表情一僵,旁邊幾個御醫交頭接耳后一致得出結論:“隨已康復但需靜養。”
后來的事情便不再是他們所能管的。
王身體蘇醒的消息傳入平康公主耳朵,自王沉睡后便一直由她帶著管理,平康公主放在手上的筆,吹吹折子上的字,喝了口茶才道:“他醒了?”
她的心腹玉子忙答:“是。”
然后,平康公主仿若未聞般又繼續批改折子,玉子小心翼翼看了看平康公主的臉,卻什么也瞧不出來。
“公主……”玉子剛要提醒,便聽窗外飛來一只紅腹鳥,平康抬頭看了它一眼,疲憊嘆息道:“玉子你累嗎?”
“玉子不累。”玉子走到平康公主身后輕輕為她揉眉,平康將頭枕在她肩上,閉上眼。
那只紅腹鳥見沒人理它,自顧自地走到窗臺旁的小白罐吃米,這鳥是平康公主養的,它性情頑皮時常飛出,好在還知道回來,平康公主便命人在它可能落腳的地方放上裝有小米的白罐。
窗外繁花似錦,然而一場無聲的戰爭即將開始。
“我老了嗎?”也不知過了多久,平康公主忽然拉住玉子的手,問。
玉子頓時大驚,忙道:“公主怎么會老,公主還那么年輕……”
平康公主冷笑一聲:“也對,我比他小二歲,按理說應該他先張滿皺紋才對。”玉子聞言,瞟了平康公主一眼,他常年對這公主,為她束發、畫胭脂,他當然也知曉平康公主的苦惱;眼角的皺紋。
她不結婚不生子,一心為國,本以為就這樣過去,誰知,那個人居然醒來了。她能不恨?當年不顧所有反對執意沉睡,現在又要奪回她手中的權力,憑什么?!
平康公主扯了扯嘴角,陽光照在她鮮紅的唇上,反射出一股冰冷的溫柔。
平康公主突然轉過頭仔仔細細看了眼玉子,玉子被她突然轉頭的動作嚇了一跳,好在很快穩住心神。
“你跟了多久,玉子?”公主道。
玉子又恢復他那人畜無害的微笑道:“二十年。”
“二十年。”平康公主的眼神出現迷離,似在走神。
“走,我們去見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