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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異域之花(2)

看著阿瑞拿著花環,秀才忽然問道,“阿瑞身上既然有碎銀子,為何在三十里鋪那小客棧里拿出那么大錠銀子付飯錢。”

阿瑞聽了這話一笑,“我覺得老板很有趣,秀才你覺得呢?”她說這話時全無惡意城府,臉上笑容也純粹干凈,但是在那一份天真里,散發著道不盡的聰敏靈秀之氣。

秀才心中暗嘆,他雖知道阿瑞察覺了老板心存不善,可是卻不知阿瑞一開始便知道,她拿出那些金銀珠玉只怕也只是想看看那黑店老板究竟會怎么做。她并非含著惡意,也并非想看到人間惡陋丑態,只是一種好奇,單純的好奇罷了。當時的情景,柳三里一直以為自己掌握著這小姑娘生死,不料他握著的生死其實是自己的。

秀才想到柳三里,又想到自己,他在阿瑞眼中又是怎樣的?他想著自己本是抱著一顆打抱不平之心去幫她,現在看來即便當時他沒有走進客棧,阿瑞應該也能安然無恙。

“秀才,你怎么了?”阿瑞見秀才沒有回答自己,便停下腳步。

秀才道,“老板確實很有趣,只是不知秀才和老板誰更有趣。”

阿瑞聽了笑著道:“若是沒了酸秀才,老板可能便沒那么有趣了。”

秀才聽了,一撇先前的思緒,上前兩步指了指阿瑞手里的花環道,“我幫你戴上。”阿瑞聞言將花環遞給他,然后乖乖低頭,等著他幫她戴好,才仰起頭沖他一笑。

戴著花環的她,就像是山中走出的精靈,這一笑就將自然而生的一身稚嫩和天真瞬間凸顯到極致。

秀才被這笑容晃的愣了一瞬,等到阿瑞從他身前跑開,他才收回一雙還凝滯在半空中的手。

阿瑞并未發現秀才的異樣,跑到前面一個亮處的攤子前打量了一會兒,回過頭對著秀才喊道,“秀才,秀才,這是什么?”

秀才早已回神,將心中那點悸動拋開,走過去看時見阿瑞正指著一個陶塤,“這是塤,吹曲子的。”他隨手從攤子上拿起幾個看了看,雖然做工不怎么精良,但是也難為這個小攤子擺滿了大大小小幾十個。

阿瑞聽了秀才的話,也學著他的樣子拿起幾個看了看,邊看邊問道,“秀才,你會吹嗎?”

他點點頭,阿瑞面上一喜道,“太好了,秀才可以教我。”阿瑞不等他回答便替自己選了一個,又塞了一個在他手中。

買完塤向前走了一段,忽見一座將堤上的街市分成兩段的長橋,橋上建了風雨亭,便似一條長廊一般,橋基處幾棵上了年頭的柳樹將這條長廊掩映其中。橋畔幾盞不甚明亮的紅燈籠發出幽幽的光,照亮了從橋下穿梭而過的畫舫輕舟,此刻橋中間站了三兩個人正在賞景。同這條熱鬧長堤相比,這座橋顯得格外的清幽寂靜。

阿瑞看到這座橋臉上露出喜色,對著秀才道,“正好有歇腳的地方,我也走累了,不如歇一會兒。”

秀才聞言點頭,以為她是要去橋上休息,不料她卻并沒往通向橋廊的階梯走,而是到了橋基旁的幾棵大柳樹下,此處柳樹并不只一棵,排布的也比別處緊密,加之燈光沒有別處明亮,所以并沒有人擺攤子。阿瑞走到柳樹近旁,突然身形一動,踏著幾根柳枝向風雨亭上飛去。

阿瑞的踏步之法十分特別,身法也異常輕盈靈動,柳枝軟弱,她這一踏下去卻沒使柳枝沉降半分,先前隨著微風左右搖擺的依然飄搖,先前靜垂地面的也依然不動,而她卻已借力而去。阿瑞雖曾表現過非凡的識毒能力,卻從未顯露過武功,此時將一手輕功展現出來,連秀才也看得暗贊一聲,他心知阿瑞的來歷必定不似自己先前猜測的那般簡單。

秀才緊跟著阿瑞也到了風雨亭頂上,站在此處同站在長堤上、長橋上亦或是樓閣上所看到的景象完全不一樣,這里能將夜幕下的蔥蘢河大半收于眼底,來去的畫舫帶著晃蕩的明盞閃爍出不絕的光彩,使這條河便似天上盛著萬顆明星的天河,在黑暗中劃出一條長長的道路。

阿瑞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嘆了一聲,“真漂亮。”秀才也在她附近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阿瑞看了一會兒,突然將手上的塤在秀才面前晃了晃,說道,“秀才,你教我吹這個。”

秀才沒有回話,只是將自己手中的塤拿起來放到嘴邊,幽曠低沉的音調便將整個蔥蘢河籠罩在內。阿瑞從未聽過塤聲,她也不懂塤聲本來特有的幽遠沉郁,只是在秀才的塤聲中她的心中莫名生出些難過。

秀才一曲吹完,回頭看阿瑞時,卻發現她雙手托在下頜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兩汪清泉。他以為自己的塤聲讓她又想家了,便急忙道,“秀才吹的不好聽,阿瑞也不用難過成這樣。”

阿瑞搖著頭道,“秀才很難過嗎?為什么秀才吹的曲子讓人心里這么難受。”

阿瑞的話仿佛觸動了他藏在心底的東西,他一改往日的神色,俊朗的眉目間漸漸染上寂然,一雙漆黑的眸子如同黑沉夜色下的海水一般平靜深邃。

“這是……一位故人所教的曲子,這塤也是跟她學的。”他微嘆的聲音里裹著一層層的懷念與悲哀,阿瑞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感情,也從未見過。

過了好一會兒秀才臉上的寂然才漸漸褪去,爬上幾絲無奈的笑容,他轉頭時發現阿瑞正呆呆的望著他,那雙眼睛里,也是悲傷與難過,并不是為她自己。

秀才看著自己這曲子竟將阿瑞臉上一向的活潑都掩蓋了,心中升起幾絲道不明的滋味,他看著燈火通明的蔥蘢河,笑容漸漸恢復成平常的樣子,在阿瑞眼前晃了晃手中陶塤,“阿瑞不跟酸秀才學這個了嗎?”

秀才的話提醒了阿瑞,讓她回過神來,她雖心中惦記著那曲子中的悲愴沉郁,可是秀才已經開始教她,她便也將先前那些奇怪的情緒放到一邊,開始跟著他學曲。阿瑞學著秀才的樣子將塤放到嘴邊,秀才吹出了一聲長長的音調,她的塤卻只發出一聲怪響。

秀才忍不住笑起來,阿瑞也未氣惱,又連著練了幾遍,不過最終也只能吹個斷斷續續的聲響,她自己也被那絕不成調的塤聲逗的脆聲笑起來。

秀才看著阿瑞擺弄著手中的塤,那一雙明亮的眼睛此刻早已沒了方才那些神色,阿瑞這個孩子說她機靈她便比山中靈狐還狡猾,說她單純,她的心地的確是比一個幼童還要簡單善良。

只是這樣如同一汪清泉的阿瑞,秀才也不知自己是否真的能看懂她。但看不懂又能如何,人生在世果真自尋煩惱。

秀才正為自己想法好笑時,眼光突然瞥到橋下駛過的一艘畫舫上的一個人影,他正要凝神細看,畫舫卻穿橋而過,等畫舫出來時那個人影早已不在船頭。

秀才心中驚詫,因為方才那個人影正像是從客棧里逃出的花郎君,他為了抓住這花郎君免得讓其再為禍一方已花了不少時日,此刻有機會哪里還能再錯過。想來阿瑞在這蔥蘢河一時也不會有什么危險,于是對著阿瑞道,“秀才有點事情,阿瑞先去逛逛,秀才一會兒回來再找阿瑞?”

阿瑞聽了這話也沒多問他去做什么,只是奇道,“秀才回來,怎么找到我?”

秀才舉了舉手中的塤對著阿瑞道,“秀才用這個找,阿瑞若是有急事,也可以用這個找秀才。”

阿瑞覺得這樣找人的方式有趣,點頭應道,“好。”

秀才身形一動便已從風雨亭躍出,他腳尖在一顆柳樹頂上一點,身子便早又落到了幾丈開外的另一顆柳樹上。阿瑞只覺眼前身影幾晃,便不見了秀才。若說阿瑞先前展露的輕功靈活輕巧,那么此刻秀才的這一手輕功便勝在迅捷二字,一般人只覺得眼前黑影晃過,還以為只是一支被風帶動的柳條投下影子罷了。

此刻注視著秀才身影的卻不只風雨亭上的阿瑞一個人,就在離長橋不遠的一座沉寂黑暗的小樓欄桿處,一個錦衣華服的男人也正目送著秀才遠去。他能在黑暗中看清秀才的身形人,定然不是簡單之人。

這人年紀不過二十六七歲左右,臉上神色掩在暗處,可是一雙眼睛卻絲毫不能被暗夜遮擋,反而那犀利深邃的目光在飛檐的陰影中還更顯明亮。

他沒有脫離黑暗,卻又不會被黑暗吞沒。

看著秀才最終消失,華服男人眼神沉了一下,慢慢道,“你確定她身上帶著的是玫瑰琉璃珠?”

他的身旁本來沒有人,他就像在對著虛空言語,但他話語剛落,一個身影就陡然從他身后的黑暗中分離出來。那個身影恭恭敬敬卻又十分干脆的回答道,“屬下親眼所見,只是在沒有通知主人之前,屬下不敢擅自行動,后來又來了這秀才,主人吩咐過不能節外生枝……”

華服男人聽到這兒擺了擺手,那仆從便立刻閉嘴,華服男人沉默了一會兒道,“這個人確非等閑之輩,將他引開最好,奪取玫瑰琉璃珠絕對不允許任何差錯。”

他的語氣雖然平靜,可是那份平靜下卻透露出冷寂與森然,他身后的仆從聽到這樣的語氣心中一凜,有幾分猶疑的問道,“主人要親自去?”

華服男人點點頭,對著身后的仆從揮了揮手,仆從便又悄無聲息的隱去。他站在樓頭看著風雨亭上那個身影,但他的眼里并沒有納入眼前之景,他的眸中呈現一片黑暗,這片黑暗深處翻動著遙遠的復雜的情感,摻雜在暗夜的黑沉之中,讓人分辨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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