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游一時也得不出結論，只能點點頭道：“不好下結論，或許和這案子有關，也許只是湊巧，但是這東西既然出現在這里，那我們就不能視而不見，不知裴捕頭覺得這劃痕，會是什么東西造成的？”

裴清如歪著腦袋想了片刻：“碎銀子掉在地上劃的？”

蘇游無語道：“碎銀子的劃痕能有這么細？你這是想錢想瘋了？”

“我只是說個可能性嘛……”裴清如臉上一紅，繼而馬上反應了過來，“你竟然敢嘲笑我？是不是想讓這次合作取消！！？？”

蘇游：“……”

“好吧，我為剛才的言論道歉！”

裴清如這才揮了揮手里的白紙折扇，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就在這時，一個滿身酒氣熏天的老頭，手里提著一酒葫蘆，搖搖晃晃地“爬”了進來。

“咯~~”老頭打了個長長的酒嗝，嘴里嘟嘟嚷嚷道，“人呢？人死哪了？快扶爺爺過去！”

守在門口的燕三見狀，黑著一張臉就上前抓住了老頭的領口：“張瘋子，你耍酒瘋也不看看場合！今天是裴捕頭上任第一天的第一個案子，你清醒點，別給咱們京兆府丟人！”

裴清如扭頭一看，這才真正認識了蘇游口中的張仵作，聞著這刺鼻的酒味，她心里已經對京兆府配給她的捕快隊伍完全絕望。

張仵作踉踉蹌蹌地摸著桌子走了過來，酒勁上涌，腳下一軟，差點就直接摔在了賀青蓮的尸身上，還好蘇游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老爺子。

張仵作干瘦的老手一把撐在了蘇游肩膀上，上上下下看了看：“我的天，邪門啊，老朽驗了幾十年的尸體，遇到長有兩個腦袋的，倒還是第一次！稀奇啊！嘖嘖……”

蘇游被噴了一鼻子酒味，眉頭大皺：“裴捕頭，回去之后，讓捕快們暗中查訪這個吳崇，明早到我鋪子里來咱們再詳談。還有啊，記得別帶人了，帶著一幫垃圾，還不如不帶的好！”

燕三以及一眾捕快聽了，登時氣的火冒三丈，偏偏又發作不得。

裴清如也是冷著一張臉，下了幾個命令之后，轉身離去。

……

翌日，蘇游起的非常早，正捧著一本野史看的津津有味的范小山見了不由嘿嘿笑道：“今兒起的這么早，這是終于想通了？去進貨重新賣筆了？”

蘇游嘴角一抽，冷哼一聲道：“我說小山，我送你的筆，該夠你考個十次科舉了吧？本公子我今天，要去破一個大案子！對了小山，你能不能先借我三兩銀子來著？有借有還，童叟無欺！”

范小山聞言一呆，愣了片刻反應過來：“大案子？什么大案子？難不成你把玉美人的案子給接下來了？這不可能吧？”

蘇游沖著范小山豎起了大拇指道：“消息很靈通嘛，沒錯的，玉美人的案子，現在在我的手上，等我破了案子，拿了賞銀，到時候雙倍還你銀子！”

范小山哭笑不得道：“蘇大公子，我看你是餓暈了吧？凈說胡話，京兆府新來了個捕快，聽說來頭很大，背后靠著的是大理寺卿，你說這案子能讓你接手，簡直癡人說夢。罷了罷了，看在你送我這么多筆的份上，我給你十文錢，好好吃個飽飯，這錢我也不指望你還了。”

蘇游無奈的一攤手道：“范兄，你這就是門縫里瞧人了，這案子，還真就落在我手上了，而且還是和你口中新來的捕頭一起合作，賞金整整三十兩，抵得上你給人家代寫一年書信了！”

范小山嗤笑道：“如此拙劣的謊言，也就無知的乞索兒會相信。蘇兄，做人，還是要面對現實的。對了，平康坊鳳棲樓最近正在翻修后花園，我找柳嬤嬤問了，當個小工，一天可有二十文工錢的，你待會兒該去看看。這是十文，先拿著。”

蘇游直直的看著范小山，根本不屑伸手去接，文人自命風流，這范小山若不是把家底都獻給了平康坊的那些紅花旦身上，倒也不至于如此落魄。

恰好就在這時，裴清如的身影出現在了鋪子門前，身后亦步亦趨跟著一臉巴結笑意的燕三。

裴清如在門口四下打量了片刻，絲毫不掩飾臉上的嫌棄之意：“這就是你所謂的私人探案所啊？怎么開在這么個犄角旮旯？”

看到美人如玉，范小山眼神亮了，一拉蘇游袖子，低聲道：“這位莫非就是？”

蘇游道：“你知道的，新來的京兆府裴捕頭，我現在的搭檔，開眼了吧？”

范小山聞言，心下震驚，馬上道：“蘇兄，一世人兩兄弟，這三兩銀子你先拿著！”

蘇游冷笑道：“算你有眼力，別傻站著了，去泡一壺香茶，我和裴捕頭要分析案情。”

“行！”范小山連連點頭，飛快走到里間去找茶葉，蘇游，裴清如，燕三在鋪子中的四仙桌旁坐了下來。

裴清如首先說道：“蘇游，這案子，京兆府非常重視，責令三天之內破案，你倒是有了頭緒沒有？”

三天……蘇游沉吟片刻，轉向燕三道：“怎么樣，這個吳崇，可有消息？”

燕三忙道：“我們聯合武侯，對東市內的人都進行了初步排查，叫吳崇的一共有三人，其中一人是六旬老漢，一人是三歲稚童，只有大興布莊的少東家吳崇最為可疑。”

“這大興布莊的吳崇，祖父是江寧富豪，本朝成立伊始，才搬遷至長安萬年縣，家中有些財產，不過自從他父親過世之后，他便百事不做，穿的是綢，喝的是油，終日茶館里進，酒館里出，平康坊中花街柳巷，更是常客，此人最愛拈花惹草，口舌輕薄，最喜歡吹噓自己的風流韻事，街坊四鄰都叫他花大少。”

燕三話落沉吟了片刻，一拍桌子，大聲呵道：“我明白了！一定是這花大少吳崇，瞧上了玉美人，所以趁著筆鋪中無人，前來調戲，不若賀氏剛烈不從與他，這才發生爭執，最后吳崇狠下殺手，要了賀氏的命！”

裴清如冷笑一聲：“這案子要是這么簡單，那要咱們京兆府有什么用？”

燕三立馬賠笑道：“對對，我這也是信口一說，信口一說。”

不料蘇游卻道：“我倒是覺得，燕三這次說的倒是沒錯，也許這案件的始末，就是這般。”

裴清如：“？？？”

燕三：“！！！”

不是吧，你昨天不是還說栽贓嫁禍？

這讓燕三驚訝之余，心里則是升起狂喜，這可是自己推理出來的啊！如果這就是真相，那不是可以得到裴清如的另眼相看了？

蘇游道：“所以，咱們現在可以集中火力，調查這大興布莊的二世祖，燕三，你安排人手，將這個人給我盯好了，連上茅房都不能漏過。”

燕三立馬點頭道：“問題不大，這事我負責。”

就在這時，范小山端著茶水走了出來，熱情地給裴清如倒茶，而另一個捕快，也匆匆抬腳走了進來。

捕快先是沖著裴清如個燕三行了一禮：“裴捕頭，大興布莊的吳崇剛剛從平康坊回來，這會兒正往他鋪子里走，咱們要不要抓人？”

范小山聞言一愣：“吳崇？這人我認識啊，怎么犯事了啊？難道說真是他殺了玉美人？”

蘇游奇道：“怎么回事？你知道什么？說來聽聽。”

范小山道：“一個月前，這吳崇來我攤子前聽說書，給了我兩貫錢，硬要我說葷段子，那我就……我當熱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嘛，像我這樣的讀書人，怎么可能去說那些東西。”

“不過那時正好閻敬銘也在場，兩人似乎是認識，有過一段對話。”

裴清如道：“他們說什么了？”

范小山見引起了裴清如的注意，清了清嗓子道：“那天，閻掌柜似乎是要出遠門，所以吳崇就對他說‘閻掌柜這經常外出，放著家長嫦娥似的仙姐兒，獨守空房，就不怕被打野食的占了去？’”

“吳崇的德行，咱們這街上誰不知道？閻掌柜當下就冷著一張臉：‘只要自家籬笆扎的緊，諒他野狗也鉆不進！’”

“吳崇聽完哈哈大笑道：‘籬笆再牢，經不得幾回搖。小心我去搖，一搖一個開，閻掌柜信是不信？’”

“閻掌柜當即就氣的面紅耳赤，悶聲走了。”

范小山不愧是在市上擺攤說段子的，這幾句說的繪聲繪色，連蘇游都忍不住想在他臉上拍一巴掌。

“登徒浪子，著實可氣！”裴清如也是氣的長身而起，“燕三，給本捕頭將這廝拿下了！”

蘇游忙道：“慢著，著什么急，這事，咱們還得跟閻掌柜求證才是。”

裴清如想了想，說道：“理該如此，我們這就去閻掌柜鋪子上。”

容錦筆莊此時已然關門，閻府的門口，灑了一地的紙錢，掛上了喪幡，按照長安當地的風俗，靈柩最少要停三天以上，親人每日哭拜，早晚供祭，每隔七日作一次佛事，設齋祭奠。

閻敬銘此時送走了一波賓客后，院子中就顯得冷清了許多，當蘇游一行人來到靈堂時，閻敬銘正與婢女青兒跪在靈堂前，給賀青蓮燒紙錢，周圍只有稀稀拉拉幾個族中的長輩親人在場。

見到裴清如之后，閻敬銘與青兒連忙起身，不過可能是跪的時間太久了，小婢女的小腿一麻，差點摔倒在地，閻敬銘連忙伸手將青兒身體扶好，再一同對裴清如行禮。

蘇游打量著這個青兒，發現小丫頭約莫十六七歲年紀，身形苗條，滿臉都是溫柔，滿身盡是秀氣。

閻敬銘哭訴道：“裴捕頭，您可一定要給我家夫人做主，討回公道啊！”

青兒則是比閻敬銘冷靜的多，伸手扶住閻敬銘道：“老爺，您別太傷心了，我相信裴捕頭一定會為我們主持公道的！”

裴清如點頭道：“這是當然，本捕頭既然接下你這個案子，就一定會將兇手繩之以法，絕不姑息！閻敬銘，本捕頭且問你……”

……

看著面前的閻敬銘與青兒，蘇游的目光卻是露出一絲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