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烜那張面若冰霜的臉，映入她眼中。

“你們……抓錯人了。”染月軟綿綿地說完這句，整個人就要虛脫掉。

高烜也怔住了，怎么也沒料到，所謂抓到人了，抓到的是她！

“怎么是你？”

“……我……先喘口氣。”眼看被高烜及她的屬下當成犯人抓住，染月沒空生氣，第一時間是慶幸。慶幸遇見的是大理寺的人，而不是真正的歹徒，否則會發生什么事情，她真的不敢想！

在此之前，染月以為自己早已無所畏懼，現在才發現她的無畏是如此不堪一擊。

此時就連高烜那張冷面，在她心里都變得異常親近。

高烜看她的樣子，嚇的不清。抓住她的人——卞隨，又是他手下中長得最壯實、下手最重的，陸染月必是吃了不少苦頭。高烜想把她扶到一邊兒去，礙于這一眾都是男子，男女授受不親，便只好隨她就地坐著緩緩。

這邊弄錯了，那真正的犯人還在烏鵲巷，耽擱不得。

“她不是犯人，你們幾個，趕緊繼續搜查。今日必要將此人拿住。卞隨留下。”

聽到大人的意思，似乎是認識這個“犯人”，幾個屬下面面相覷，但不敢多問，遵命離開。

“是。”

高烜遣走大多數手下，一方面自然是情況緊急要繼續追蹤犯人，一方面也是為了緩解陸染月的窘迫，這么多男子圍著她，必是很不自在。

“大，大人……她她……”

“她是工部侍郎陸大人之女，染月姑娘。”高烜冷著一張臉，看著卞隨的眼中似有利劍。

卞隨直接嚇得跪在地上。

“陸姑娘恕罪！卞隨唐突了！”

陷入如此狼狽的境地，染月起初是有些生氣，等頭暈癥略微緩解，轉念一想，這些人也是盡忠職守罷了。

大理寺負責京都的治安，專查重案要案，要是這些人懶散怠慢，恐怕京都的百姓才沒了安生日子。

也就不深究了。

“我們要抓的犯人擅長偽裝成女子，這烏鵲巷已經被封鎖了，沒料到除了犯人還有別的姑娘，這才抓錯了人。”卞隨趕緊又解釋道。

這個叫卞隨的人，眼神著實不好，男子偽裝成女子，跟真正的女子，身量都不同，他就不能先看清楚，用腦子想想？

又或許是情況緊急，來不及多想吧。染月在心里替他找理由，“罷了罷了，我沒往心里去。你們成天與狡猾的犯人交手，謹慎一點是應該的。”

“謝謝陸姑娘理解。”

“大人要務在身，我就不打擾了，這就告辭。”

或許她每次見高烜都必頭暈的情況正在好轉，明顯這一次沒有第一次那么難受，陸染月多坐了一會兒，感覺人稍微緩過來了，便準備起身離開。

誰知剛站起來，腳下一軟，一個趔趄就往一邊倒去。卞隨想伸手還沒來得及，高烜已經一把扶住了她。

“站穩了。”

染月被他拉住，隔著衣服感覺到了他手心的溫熱，臉一紅，低著頭道，“嗯。”

“你是去哪里？怎么一個人？貼身丫鬟呢？”自己的屬下給她造成了困擾，高烜覺得自己應該關心一下她。但是話一出口，怎么像是在審問犯人？

“我是說，你一個閨閣姑娘，這么走在小巷子里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我去前面琵琶街悅香坊取前幾日定下的胭脂，想著離府里也近，便沒帶丫鬟。”

“今日就別取了，我們要抓的犯人逃到了這一帶，不安全，回陸府吧。”不容她分辨，高烜轉頭吩咐卞隨，“你送她。”

“是。”

“剛剛的事是我屬下唐突了，但現在抽不開身，改日我一定帶著卞隨親自登門謝罪。”

“高大人言重了。”染月回了一個禮。

高烜轉身撿起她掉落的紗罩，很自然地替她帶上。

“那就這樣，你們趕緊離開。”安排妥當，高烜轉身就往巷子另一頭而去，的確公務在身，耽擱不得。

沒一會兒，陸染月就聽見那邊有喊聲，“大人！大人！”

接著聽見有刀劍的聲音。

“姑娘別看了，那邊危險，我送您回去。”

“好。”

染月不好推辭，只能先回陸府，再想辦法傳信給表哥，今天的會面看來只能作罷。

“你們抓的是什么犯人，怎么還喜歡偽裝成女子？”

“是個窮兇極惡的人販子，京都發生好些女子、孩童失蹤的事情，我們查了許久，終于查到了。這惡徒會些邪門兒的功夫，上一次被他逃了，這一次一定要將他拿下。”卞隨眼中透露出堅定的神色。

“人販子？！”染月一聽這個詞，整個人的精神都集中起來。

“是。我們查到京都可能有個巨大的拐賣網，今天抓的這個人，很可能是其中一個關鍵頭目。”

聽到此，染月的腦子里冒出一個強烈的念頭。

是了，她怎么沒想到，要想找到四姐，除了在陸府找線索，或許也可以去大理寺碰碰運氣，畢竟，牙婆子這幫匪徒，官府的人最了解不過。

高烜是大理寺卿，她與他有過幾次碰面，也算認識，或許可以借他的手。只是她與他并不熟悉……

染月腦子飛速地盤算著。

就聽得遠處似乎傳來一聲女子的尖叫！

難道抓到了？

染月跟著卞隨快要走出了烏鵲巷。

卞隨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什么。染月卻一句都沒聽進去。

雖然希望渺茫，但是她想趁這個機會見一見高烜他們今日抓捕的人販，萬一四姐也是被同一幫人綁走，那這個人必然能認出她。四姐天姿國色，見過她的人肯定會有印象，而她與四姐長的極為相似。

“陸姑娘小心，這里路不平。”卞隨還在叮囑她，卻發現她突然停住了。

“陸姑娘？”

“我想起你們大人上次幫我找藥，還沒來得及跟他道謝，擇日不如撞日，我還是回去找他當面道聲謝謝吧。”

“啊？”

“走吧。”染月轉身，往回走。

“不是。陸姑娘，”卞隨愣了一下，趕緊追了上來，“陸姑娘要感謝我們大人，也不必非要在這個關頭吧。”

現在是什么時候，高烜那邊正忙著抓人。

他要是把陸染月領回去，大人恐怕會削了他。

“陸姑娘，您慢點。”

“您聽我說，那匪徒功夫了得，還不知道抓沒抓住，這么貿然回去，很危險！”

陸染月不理他，徑直往前走。

卞隨沒辦法，伸手想拉她，被染月一瞪，想起之前自己抓錯了她，且下手又重，便不敢繼續攔她，只得訕訕收回了手，焦急跟在后面一路勸。

這陸姑娘腦子什么毛病？非得在這個時候回去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