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說,貓已經掌握回域之“門”的位置。
“門”在良渚文化遺址公園內,繞開十三座墓葬王陵,翻過一個紅色的土墩,爬過四方的水溝(水溝今天業(yè)已干涸),即可進入一個回字形的祭壇,那便是入口。
“在將來的某一天——具體是何時,尚且不明——貓會帶領全體線條人,匯集到入口處,等待‘門’開啟的信號。‘門’一旦開啟,它和線條人就可堂而皇之的回到域當中去,整個世界因此能夠恢復到往日。”
緊接著,他從兜里掏出一盒軟殼利群,抖出兩根,本想遞給我,也許是猛地想起我并不抽煙,于是只夾出一根,就著篝火點上。
“我說,給我一根?!?
一旁的EVA說道。
小王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將剛要送進嘴邊的那支遞給她,自己另外點燃一支。
“剛才說到‘門’開啟的信號,”我說,“信號是什么?”
“關于信號的確切描述嘛,據說是漫天出現異常的流星雨?!?
他的話音落后,我們三人一聲不吭。我皺起了眉頭,對小王的話難置一詞。篝火在我們當中熊熊地燒著,發(fā)出“啪啪”的聲響,火焰頭頂的煙灰在黑暗中瘋狂地舞動,迫不及待地沖向夜空。
少頃,小王問起了關于計劃的事宜。
“易生君,”他以一種難以言喻的、試探性的口吻問我,“談談吧,貓說你早有想法?!?
我被他說得莫名其妙。
“我的想法?”
他點點頭。
“它何以那么說?”
“它說,時貍在源源不斷地流入這個世界,域那個世界因此在衰減。對兩方來說,這種狀況都算不上什么好事——時貍是個暴躁的東西,最忌諱被困住,一旦在某個空間積累到某個程度,就會引發(fā)難以置信的、足以毀滅地球的爆炸——所以,對于時貍進入我們這個世界的通道,自然是愈早關閉愈好。”
他絲絲地抽著煙,大口吐出。
“可通道何時才能關閉呢?或是說,關于那個‘信號’、關于域、關于我們所處的世界,這一切的關鍵點是什么呢?貓說都在你身上呢。”
“可是……貓真那么說來著?”
“誠然?!?
我攤開了雙手,搖了搖頭。
“關于這方面的計劃什么的,我一個像樣的都沒有。”
“易生君!”EVA起哄道,“你又那樣!想法也好,計劃也好,只要能夠頂用的,不要再藏著掖著啦,說出來讓大家知曉,才會獲得最大的力量嘛!”
我霎時間感到臉漲得火辣,不由得站起身來,俯首來回地看他們倆,最終謂嘆了一聲。
“我說,可真是沒撒謊,我沒有任何稱得上計劃的心思?!?
“你每日潛往水下,是為了什么?”EVA問。
“那個么,只是為了觀察下面的動靜,”我說,“從水面上看,也能知曉下面肯定在發(fā)生著什么,而只有潛進去,才能真的了然于胸?!?
“那么,發(fā)生了什么?”
“拜時貍所賜,空氣正填充著水下之城。原本沉浸在水下的、長滿了青苔的磚瓦殘垣,全都暴露在空氣當中?!?
EVA和小王面面相覷。
“暴露在空氣中了?”她和我確認。
“完完全全的,毫無保留地暴露在空氣中。”
“可是,即便是我天天在湖的上空滑翔,也根本沒有察覺到任何異樣?!?
我輕輕地搖搖頭。
“異樣總是有的,我說過了,不潛進去是很難了然于胸的??諝庠谒南路?,就像一只巨大無比的氣泡,將古城包裹了起來?!?
小王繼續(xù)抽了一口手頭的煙,這一回,他把煙含在嘴里,憋了很長時間。
“你只是去看看古城?”他將煙慢慢地吐了出來,花的時間幾乎和剛才含著的一樣長。
“不,當然不止那樣,”我說,“每天花費了大量氣力下潛到水底,絞盡腦汁地躲過衛(wèi)兵的看守,最終的結果是我找到了一處得以藏身的洼地?!?
“得以藏身?”
“有朝一日,倘若湖底的空氣突然消失殆盡,總是需要一個能夠短暫地維持生命的藏身地?!?
“為什么要那么想?”小王說,“我想,總不至于是為你自己找的吧?是為了你那位朋友么?嗯?”
“誠然。”
小王“唔”地應了一聲,抽掉最后一口煙,并將煙屁股扔進篝火里。
“也就是說,你還是堅信自己的朋友能夠回到這個世界,所以讓EVA替你采購來必要的水下救生物資,”他說,“或者說,你終究還是堅信這個世界能夠回歸到原來正常的模樣?”
“你不是那么想的么?”我反問道,“誠如我剛才說的,如果要說計劃什么的,我一個都沒有;但要說就此放棄‘相信世界能回到正?!挠^點,那活著可還有其他意義?”
周遭出現了短暫的、不可思議的靜默。不消說EVA和小王的說話聲,就連遠方的野獸聲、眼前的火焰聲,全都一時失去了動靜。
“最近可曾夢見過貓?”小王問。
我搖頭。“一次都沒有。”
“真是的,”小王頗有些懊惱,“那個奇怪的家伙,它明明和我說你會安排好一切,我還以為它早已通過夢境和你告知了具體要做的事宜、做好了必要的準備呢?!?
我聳聳肩膀,并坐了下來。
“做好哪方面的準備?迎接‘門’啟動的信號么?”
“那么說也并無不可……只是,它和我說,只要它和水下的那些時貍匯合,便能有辦法帶它們離開——正因為它如此說,我才相信你早有計劃了?!?
我一臉茫然。
“既然是那樣,為何不直接帶貓過來呢?或是讓由線條人組成的葵帶著貓潛入水底?就像他們一同前往明處士茶園那樣。”
“行不通啊,”小王嘆了口氣,盯著篝火說,“在我們這個世界,單憑時貍或貓一方的力量,是無法穿透水這種物質的,否則時貍也不會被困在這里……貓更甚,怕水怕得要命,根本連碰都不能碰。”
“穿上防水的潛水衣呢?”
“更行不通,貓并不是什么實在的東西,”他說,“除了它自己的靴子、物件,你讓它穿普通的衣服,無異于望衣服里塞空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