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城這兩日格外的熱鬧。
先是夜北大軍班師回朝，又正是將近中元時節的日子。
城中各處張燈結彩，到處透著要過節的歡慶氣息。
位于太子府邸的后面，同盛安府只有一街之隔的幽月居這兩日門前總是堵滿了進不了門的人群，便是已經黃昏西斜的此刻，也還是站滿一個個手提精致禮盒，更甚有一大群仆人同著主人抬著大大小小寶箱而來的客人。無一例外，皆是故名思議要來拜訪前日剛回九天城的夜北王的，卻無奈同樣無一例外……都被婉拒于幽月居之外。
月行空笑意親和，兩手攏袖站于府門外，做著這幾日來的例行任務，溫言道：“各位請見諒，我家王爺水土不服，實在不便見客，大家還是請回吧。”
水土不服這個借口，月行空大概用得甚感合理，因逢人問他夜北王如何時他都是以的這個說法，百用不變，搞得城中那些高官貴族們都在納悶，莫不是九天城這等豪華奢靡之地也會有人適應不得？
月行空卻半點不以為然，仍是笑呵呵地誰也不讓進府，該傳的話傳完自己也就一身輕地轉身回府，也不管府外那些豪門貴族們如何叫喚，身后侍從就啪地一聲關了大門。
大家望著幽月居緊閉的漆黑大門面面相覷，愁眉苦臉，不知該走不走。月行空則回到屋中，一眼看到正捧著本書看得清閑的夜幽城，嘿嘿笑道：“猜猜看，今天又來了多少？”
夜幽城頭也不抬，道：“十八。”
“錯了。”月行空道：“得加一倍數。”
夜幽城輕輕翻過一頁書，并沒有多大的反應。
反而月行空，大概真是閑得無聊，他伸出一手向夜幽城道：“王爺答錯了，還錢還錢。”
夜幽城有點無奈，又有點嫌棄地清冷道：“皇上不是才賞賜了你，你錢還不夠多嗎？至于還要這點小錢。”好歹是我夜北軍師，如此小家小氣，就不嫌丟人嗎。。
后半句夜幽城并未說出口，而月行空尷尬一笑，道：“啊，那些啊，嗯……昨天不是跟兄弟們去醉仙樓了嘛。”
他沒將話說完，夜幽城就懂了。
昨夜他手下這群人，鬧了一日的慶功宴玩不夠，下了宴席還一大群人約著去了九天城中最大的酒樓，其中為首帶頭的就是月行空這個為大不尊的。本來也有叫夜幽城的，不過他沒去。
醉仙樓是酒樓，亦是一處煙花脂粉地，又因是城中名氣甚大的一處，雖說開銷定然不會太少，但也不至于一夜就把月行空昨日所有的賞賜都花光，依夜幽城對這位花錢如撒土的軍師的認識，月行空的錢才不會花給軍中的那些兄弟們，多半該是一夜豪氣便一擲千金打賞了酒樓中哪位花魁姑娘那去了。
想到這里，夜幽城都想翻個白眼，但終究覺得有失形象，于是還是生生忍住了，只是出聲喚來了剛好經過屋前的人，道：“夜影，取一枚金珠來。”
夜影微微有點奇怪，不知這二人又在玩什么，但還是應聲去了，月行空則聽了皺眉，他道：“就一枚？”
夜幽城冷冷道：“說了賭一枚，就一枚。”
夜幽城算是明白了，月行空為何會突然說要賭這無聊的游戲，早些一次因是他猜對了，于是月行空就沒提賭債的事，而這一回月行空贏了，他自然要討債了。
月行空道：“王爺你有的是錢，就不能多賠些？”
一個金珠，那只夠喝一壺好酒而已，他本意是想坑夜幽城一小筆的。
夜幽城看了眼討債還債的人，再一次質疑自己收的這位軍師，他道：“不能。”
月行空苦逼一臉，只好幽幽道：“哎……，這日子不好過呀。”
夜幽城則半點不憐憫這人，一枚金珠還是一枚金珠。
月行空只好等著夜影，想了想忽然道：“這幽月居王爺要住到何時？”
幽月居其實并非夜幽城自己的府邸，夜北王的王府乃是在夜北，而幽月居實則是太子的一處別院，雖說是別院，卻不過還是在盛安府后頭隔壁。
夜幽城同太子殿下的交情不錯，所以依太子盛情邀請暫時住進了幽月居而已，但終究是得另尋一處府邸的。
今日那外頭說是拜見的那許多人中，其實就有不少本是想好以這一點來為夜北王分憂解難的。
此時月行空問起，夜幽城想了想卻是沒有回答。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要王爺留居九天城吧。”月行空道，“王爺可是有意？”
夜幽城只道：“到九天城，不過是想查父王一事。”
九天城雖繁華，但夜幽城到底是在夜北長大的，他所有的習慣與一切幾乎都是在夜北的，故而一開始他并未存放留居九天城的想法，只是……
“王爺是因公主？”月行空問著，
提起這事，夜幽城便想到今早的拜訪，還有常慶刻意隱瞞的真相，他微微瞇了瞇眼，道：“父王一事疑點頗多，今日常慶的反應，就更是古怪，本王原是想弄清此事后便回夜北，但依如今看，應該不會太簡單。”
月行空手指輕敲桌面，忽然凝神道：“公主府中的金玉蓮，或許我可以問問師兄，是否是他所栽一問便知。”
夜幽城點點頭，對于月行空師兄何人他心中了然，示意他去辦就是。
兩人說著話，夜影卻也在這時回來了，手中多了枚小巧金珠，夜幽城示意他把金珠給月行空，月行空接過金珠放在掌心一看，莫名覺得有種落魄而又可憐兮兮的感覺。
何時才能家財萬貫，不愁吃喝……
看著這一幕的夜幽城微微挑眉看了一眼月行空后淡漠回頭，半點沒有會可憐人家的意味。
反倒一旁夜影，身為夜幽城的近侍，他已然看明白月行空這落魄模樣是因為什么了，一時倒有點同情月行空，話說昨夜的酒宴他也是有去的，說起來還是這位闊氣的軍師請的客。
夜幽城又把書遞給夜影，意思叫他放回書架上，看天色也不早了，他剛想說什么卻聽月行空先他莫名其妙地道：“聽說中元節將到，夜晚的天會更陰暗一些。”
此時天邊黃昏逐漸落暮，只余一線光輝，與這降臨的黑夜中顯得無比瑰麗。
夜幽城不以為然道：“那也還是夜而已。”
月行空聽了一愣，隨后輕笑出聲，意味不明道：“確還是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