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未曾這樣想過。”

歐陽慕白的眼神閃爍著，端起的酒杯，懸在空中，內心若有所思的模樣。

林九淵已看出端倪，這也難怪每個自詡為神族正派的人都極為看重自己的名聲，歐陽慕白也不例外，林遠畢竟救過他的命，忘恩負義的事他不會親手去做。

“慕白，我沒想到你也會變得如此道貌岸然，當年你是何等的英雄，每每恥笑那些名門正派，尸位素餐之人都是直面抨擊，行事間也是由不得半點瑕疵，如今卻黯然行事，全然忘記當年立過的誓言，鏟除這世間的不義之人。”

“九淵，你應該比我清楚，此次非比尋常，這個孩子可是魔主轉世，現在其靈識還未覺醒，一旦他體內的靈識醒轉過來，將是整個神族乃至神魔大陸的浩劫，三千年前的神魔大戰，就是血淋淋的教訓，無數的神族人被殺死，百族損失殆盡，魔族只待片刻間就可占領整個大陸。”

歐陽慕白越說越氣憤，手中的酒碗被捏碎，化為齏粉。

“我們神族人崇尚和平，卻被魔族人驅趕追殺，這個帶頭人正是魔主孤松，他依仗自身神者的修為，突破神族大陣，將鬼妖從黑暗深淵釋放出來，那時的神魔大陸可謂尸橫遍野，九淵你不是不知道的。”

“不錯，當年魔主卻是如此兇殘，是百族的噩夢，不過今天你也看到遠兒這孩子是多么的心地善良，多么的正直，他能為救你忍受將血之花毒轉嫁到自己的身上，每到月圓之夜都是蝕骨巨痛，敢問有幾個神族人會為你做這樣的犧牲，即使你是他們崇敬的王者，即使你為他們擊退強敵，若真能為你舍命的，除卻遠兒，我找不到第二個。”

“九淵，此事不能相提并論，我是為神族大計。”

“不，慕白。你是為己身的榮譽罷了，當年快意恩仇不順教條的歐陽慕白已經不見了，如今剩下的不過是俗世累身，掙不開這名譽二字的你，望你今后好自為之吧。”

林九淵漠然移步內室，獨留下歐陽慕白拿著酒壺站在院中，旁邊是熙熙攘攘穿行而過的塔林鎮民，歡聲笑語間在歐陽慕白聽來卻是這般刺耳。

他內心作痛，想不通哪里做錯，以至被林九淵等眾人罵做忘恩負義。

半響，又端起酒壺狂飲。

“魔主留不得，為百族的和平大計，我歐陽慕白甘愿做這個罪人。”

紅通的雙眼中布滿著血絲，他回想著天機石的預言，魔主臨世后的殘暴，百族被顛覆的情景仿若夢境般重演在眼前。

“必須死，必須死。”言語喃喃間，他看到林九淵等人步出草廬，應是往鎮中方向去。

思考再三，歐陽慕白決定還是跟上去。

塔峰山洞中，阿牛放下昏迷的林遠，又從外面找來些樹枝，施展火球術燃起一個火堆。

光亮頃刻間照亮整個山洞，這里并不深，巖壁間非常的齊整，似乎有人精心地用斧鉞劈砍過，旁邊是常年滴水形成的水窩，里面積攢著少量的水源。

阿牛奶奶不放心被打暈的林遠，探查著他是否有所大礙，結果自然是身強體壯，毫無病癥可言，被銀毫刺傷后的身體也是復原的極其快。

“奶奶，你為何緊縮眉頭，是不是林遠有什么病癥，剛才他瘋言瘋語的和狼族對話，我就覺得不對勁。”

“不，阿牛，奶奶只是奇怪。”

“奇怪，能不奇怪嗎？林遠和狼族對話的事，誰聽誰不奇怪啊，奶奶你還是好好給他瞧瞧吧，真出大問題，我也不好向九叔交代啊。”

“傻小子，林遠沒事，奶奶只是奇怪他體內的兩種劇毒為何能和平相處，常人體內擁有此等劇毒早已是七竅血流，暴斃身亡的下場。”

“而林遠不僅很好的融合著兩種劇毒，并且身強體壯，復原能力超群，奶奶曾給他服下我的湯藥，然那湯藥不過是輔助效用，僅能填補傷痕，將體內淤積破除。這孩子喝過后，不僅修為提升，已進入高階武者境，體內的元力也是越發洶涌，恐有在突破的跡象。”

“在突破？他已是高階武者境，在突破就是修者境吧。”鄭阿牛手中握著一枚小木棍，正撥弄著火堆。

“沒想到，我還是不如他。”

“刻苦修行的結果總是好過天資聰穎，這種事我老太婆見過太多，去想辦法接點水過來。”

阿牛本是內心郁悶，聽得奶奶言語，似乎在夸獎自己天資聰穎，原本的悶氣全都消散，忙去旁邊找能盛水的東西。

幾經尋找，終于看到塊石頭竟似天然的碗形，中間凹陷，四壁又細薄，想來是滴水砸出這種凹坑，用來做盛水的容器正合適。

取過來忙去山洞間水窩處接水，但聽滴答滴答的聲音與這洞內的寂靜，恐怖感就油然而生。

也不知道安棟怎樣，鄭阿牛內心非常自責，面對狼族大軍非要有人殿后才能脫離險境，數十只北原狼即使搭上自己也斷不是狼群的對手。

斷臂忍痛才能保全己身，用他的命換過我們三人的命。

鄭阿牛望著手中的石碗，水滴一滴接著一滴的落入其中，沉默不語。

林遠初時安安靜靜的躺在洞中的石壁上。

忽然間，他開口講話像是責問著某人。

“不要走，你是誰？告訴我。”

阿牛奶奶忙握緊林遠的手掌，小聲安慰：“不要怕，孩子。我們已經脫離險境，你好生休息吧，不要怕。”

小時候鄭阿牛做噩夢，她也是如此安撫阿牛的心神。

只是今日林遠的夢卻是大不相同，他在重復著先前的夢境，一個黑衣長發的人，背對著他。

“你究竟是誰？為何多次出現在我的夢境中，快回答我。”

黑衣人只是不語，沉寂地站在那里，仿若靜止的水墨畫，周遭是白色的絹帛，他長發黑衣攝人心魄。

林遠掙扎著想要過去抓住他，看清他的真實面目，實則沒有幾步的距離，總也是走不到黑衣人的身旁。

不覺間，天空忽然下起雨來，林遠抬頭仰望這黑洞洞的天，原本干裂的嘴唇也逐漸濕潤，四肢活泛。

他趁機向前猛走幾步，終于搭住黑衣人的肩膀。

“告訴我，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