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星在那之后不久又去了程韻所在的病房，并且買了點水果，去探望她。
自從上次跟楚子峰談過話后，她的心思就一直很亂，不是因為別的，就只是因為聽說了程韻的曾經。
這次，她沒有叫上任何人。
咚咚咚……
“請進，門沒有鎖……”是程韻的聲音。
柳若星推開門，程韻坐在病床上，手里還捧著一本翻開的小說。
“柳若星，你來了。”程韻臉上帶笑：“我就知道你還會再來的。”
“為什么？”柳若星發覺，程韻自從住院后似乎比平時笑的要多很多了……
“你應該是有事情想要問我吧。”程韻低頭看書，沒有正面回答她。
“嗯。”柳若星走到病床邊，把水果籃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程韻是他們幾個之中最聰明理智的，所以很多事，不需要她再過多的交流。
“你……聽楚子峰說了多少。”程韻合上書本，抬起頭看向她。
“他知道的一切……”
“我還真是一點也不意外……”程韻看著柳若星，帶著笑意，就像每一次聊天一樣，可是為什么這次聽起來那么悲傷呢？
“小韻，我想知道，你還有多少秘密瞞著我們？”柳若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切入了話題。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真實感受……”
程韻愣了一下，像是沒有想到柳若星會這樣說。
“你是第二個想知道我的感受的人……”她烏黑漂亮的眼睛看著柳若星，眼里有高興，還有……化不開的悲傷……
第二個……另一個，是楚子峰吧……
真的很值得悲傷呢……最依賴的家人，曾經最信任的朋友，卻沒有一個去真正關心、了解過她，而最了解她的，只是那個和她一起長大的伙伴，僅此一個。
“那就從我小時候說起吧，雖然你應該聽楚子峰說了。我從小，就是所有人眼中，公認的懂事的孩子……”
“小的時候，其實我很愛哭，哪怕到了小學畢業也是如此，我和佟夢，就是在很小的時候認識的……”
……
“初中以后，不知道什么時候起，我發現比起我，我父母更關心比我小的妹妹，我當時想著不要給父母添麻煩，于是我發誓，從此以后不管遇上什么，都不可以流一滴眼淚，所以在此之后，不管我受了什么樣的委屈，都沒有再跟任何人說過……”
……
“后來我才反思，可能是因為我從小太過懂事了，才造成了現在這樣的我：外向孤獨癥、輕微的自卑還有社恐、沒有主見、封閉自己、不愛交流……我不想讓妹妹重蹈我的覆轍，所以我就一直在教她——永遠不要那么懂事……”
……
“剩下的，你應該都知道了……”
“這些事……你都沒有跟叔叔阿姨說過？包括你有心理疾病還有你的胃病？”柳若星問她。
“說了也沒用，就是自找麻煩，”程韻看向窗外，太陽的光線照了進來：“況且我的心病說了爸媽也只會當成玩笑看待，至于我的胃病……”
程韻頓了一頓，自嘲似的笑了一聲：“我這幾年削廋了這么多他們都沒發現，要不是這次暈倒，他們可能永遠不會發現，又何必去多說呢？”
說著，程韻又看向柳若星，她的眼睛里似乎有很多情緒，但是柳若星此刻竟看不出是什么樣的情緒。
“說真的，我挺感謝這次暈倒的，讓我能好好睡上一覺，說真的，我都不記得我到底失眠了多久了，你知道嗎？你敢相信嗎？暈倒時，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想的居然是——再也醒不過來就好了……”
程韻臉上依舊是笑著的，但是此刻卻讓人感受不到她的真實情緒，烏黑的瞳仁像是有一層屏障，只要她想，沒有人能探查到她真正的心情。
“我太累了，真的……”
包括她自己……
柳若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她不認識以前的程韻，但是根據楚子峰的說法，曾經的程韻應該是非常的單純好騙，那時候的她，眼睛一定是干凈清澈，像湛藍的天空一樣吧。
“小韻你……為什么什么事也不愿意跟我和白小蜜說……”
程韻的笑臉僵住，然后漸漸消失在她的臉上。
“為什么問這個？”
“因為我最近發現，我也好，白小蜜也好，我們好像，都不太了解你……”
聽完，程韻沒有說話，很久沒有說話。
“小韻，你不是完全信任我們，對不對？”柳若星問她。
程韻依舊沒有說話。
“你不信任的，也不止只有我們兩個，對不對？”柳若星又一次詢問。
“誰告訴你的？”程韻臉上和語氣里的笑意都沒了，剩下的，只有那些濃濃的憂郁。
“我……猜的……”柳若星說，但是她知道自己騙不過程韻。
其實就在前一天，柳若星讓楚子峰帶她去了一趟程韻家——之前她并不知道程韻家具體在哪，只知道和自己家順路。
她發現，不光是自己不了解程韻，就連她的親生父母和妹妹都不了解她，而鄰居給她的評價，也只是聰明懂事。
“我這個孩子平時什么也不愛說，我以為她沒事的，沒想到都這樣了，她還是什么都不說……”
“姐姐啊……她對我很好，但是她具體怎么樣，我也不清楚……”
“這孩子好啊……又聰明，又懂事，學習又好，長得還好看，還會畫畫，唉……我家的孩子什么時候能這樣……”
柳若星仔細想過，該是因為什么，才會讓程韻她什么都不愿意跟別人說，但是想了很久，答案只有一個——她不信任任何人。
……
“柳若星，你到底是不懂……”程韻看著她，說：“若我說，一些正常人有的情感，我沒有的話，你相信嗎？我是個無情之人，你信嗎？”
柳若星看著她的眼睛。
我……
當然是不信的……
若真是無情之人，又怎么會在她遭人譴責的時候為她出頭，讓自己也背上不好的名聲？
若真是無情之人，又怎么會在她煩悶的時候一眼看出并幫忙開解？
若真是無情之人，又怎么會如此熱心，愿意幫助他人？
若真的是無情之人，又怎么會……露出這種表情呢？
眼前的程韻滿臉的悲傷憂郁，因為一直以來，她什么都習慣自己背負，以至于現在不愿意與任何人交流。
程韻很優秀，真的，就像之前鄰居所說的那樣，她聰明、理性、漂亮、懂事、學習好還有才華，可是她外在表現出來的一切，讓人忘記了她也是個普通女孩……
但是縱使心里有很多話想說，話到嘴邊，卻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