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向東三人常來的這家燒烤攤主，是一對內蒙夫婦。
兩口子除了烤肉一絕，做生意也很有辦法，
熟客們只要提前支應一聲，他們就一定把客人最喜歡的位置留出來等客來。
三人組這次聚會的位置依然緊靠海河邊，煙熏不著，聲吵不到。正是聊天小聚的好去處。
夜里九點，林向東他們這桌面上的竹簽已經堆積了不少，空酒瓶卻一個也沒有。
對比其他座位前堆積如山的酒瓶，他們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要我看啊，搞不好就是在賭球！”
蘇媛把肉快都撥弄到碗里，再用筷子夾著往嘴里送，她說這樣比較淑女。
“不能，許偉的事還歷歷在目呢！我看啊一準是玩游戲！”
“那他沒事老吆喝著看球什么的干嘛？我看見好幾次他手機屏幕都是球。對了，你不是也看見過嘛！”
“也許......是跟球類相關的游戲呢？”
“游戲游戲，你就知道游戲！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是個技術死宅嗎？
我不跟你抬杠，反正你們這些球啊、游戲啊什么的，我也不懂。”
“哎呀！先別管他怎么了吧，那你說，他發這信息是個啥意思？”
林向東可沒有蘇媛吃東西這么優雅，一手把肉串送到嘴邊，一手指了指擺在桌面上的手機。
“你說他這假請的，我還以為他請今晚擼串的假呢，合著一請就請一禮拜！”
“會不會是他家里有什么事？”
“家里有事他就更不可能還有心思成天盯著手機看球啊！這不搭嘎嘛！”
“哎！就算他賭球，也不用天天盯著看啊，下完注，等結果不就行啦？”
“搞不懂！馬寶杰啊！你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啊？”
“不來就算！咱也不等他啦！吃飽沒？我送你回去！”
“嗯！趕明啊，咱還得把林小姐介紹的活給談好了呢，早點回去休息。”
“是啊，老馬不管事，咱倆得把公司挑起來啊！”
回到家，臥室門緊閉著，屋里傳來低低的啜泣。
這回林向東學乖了，并沒有貿然推門。
因為這聲音明顯不是曉葦發出的！
更何況，曉葦要是有嘛不順心的事，一準是大鬧一場。
啜泣？怎么可能是曉葦的風格？！
林向東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正準備問問曉葦是咋回事。
卻見曉葦半小時之前就給自己發來微信：
沐梓和老公吵架，今晚暫住家里，讓他回家后自行去書房。
林向東不禁感嘆自己聰明機靈，差點又犯上次那樣尷尬的錯。
遂自行回書房，并給曉葦發了個報道信息。
曉葦秒回
“趕明曉前帶媳婦回家，晚上你做飯！”
第二天早上七點，電話吵醒了酣睡中的林向東。
“喂！誰啊！”
“林向東，趕緊把你那鬧鐘給我關嘍！吵死我啦！”
原來是自己設的起床鬧鐘，沒鬧醒自己，卻把曉葦吵醒啦......
林向東迷迷糊糊地伸手關掉鬧鐘鍵，并習慣性地朝窗戶外張望了一圈......
沒有叫醒電話，沒有車在樓下等他，沒有人給他送早餐......
馬寶杰不在，這些事都得換成他來做啦！
林向東覺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很是想念馬寶杰。
現實由不得他多想，咬牙起身，邊洗漱邊給蘇媛和景陽打叫醒電話。
出門買早餐的路上，好容易排長隊買完煎餅，剛走沒幾步，忽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哎呦！沐梓還在自己家呢！回去重新排隊......
臥室是不敢貿然再進了，
林向東只得把早餐放到餐桌擺好，微信給曉葦和岳母分別留言后，整裝出門。
家門剛剛被帶上，林向東又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靠，自己的早餐沒買……
手忙腳亂地接到蘇媛和景陽，時針已經指向八點半。
“這個點才來接我，你干嘛七點就把我叫起來！”
蘇媛在副駕駛邊打哈欠邊抱怨著。
隨手拿起林向東遞過來的煎餅果子。
林向東沒有回話，此刻他切身感受到馬寶杰為公司，和為朋友所做一切的辛苦。
“有老馬，真好！”
三人準時抵達林小姐提供的見面地點時，“楊先生”尚未現身。
林向東習慣性地開始觀察四周環境及建筑物特征。
這里是一個廢棄的賓館，賓館前是一片廣場，越過廣場再向前，就是小站鎮的主干道，也許趕上集了吧，此刻這里的人群熙熙攘攘，卻不見一個人往廣場這邊來。
正觀察著地形，不遠處走來五六個紋著大花臂的彪形大漢，中間簇擁著一個中年人，中年人穿的倒是衣冠楚楚，但眼神卻直勾勾盯著蘇媛的雙腿。
楊健，人不如其名，身材臃腫比羊胖，佝腰僂背一點也不健。
這是事后蘇媛給他下的定義。
咋一見面，就讓林向東等人嗅到了一絲不安。
“咳咳！”
林向東擋在蘇媛身前，伸出手招呼對方：
“是楊先生嗎？我們是林小姐的朋友。”
楊先生目光被擋，略有些不悅，大大咧咧地問：
“誰是馬寶杰？”
“哦，馬總身體抱恙，今天我們代表他來，有什么需求您盡管和我們說。”
“馬寶杰不來，我跟你們也說不著啊！”
楊先生的眼睛望向天空。
“馬總特別交代我們，重點來和您談談設計的事，您看，我是公司負責設計的，也是馬總的哥們。應該能說得著吧！”
“談設計？那我更跟你說不著啦！”
楊先生記恨著剛才，林向東那有意無意地遮擋。
“這么著吧，你在這等著，一會我妹妹過來，她和你們聊設計的事，這位小姐，跟我去辦公室坐坐吧？咱們聊聊價格的事啊！”
楊先生色瞇瞇的目光，又一次投向林向東身后的蘇媛。
“媽的，穿個正裝也能招惹這爛桃花。”
蘇媛恨恨低語，卻不敢挪步跟他去辦公室。
“啊不了不了，楊先生，我們就在這等您妹妹就好！畢竟，萬事先從設計起嘛！”
景陽眼見胖子賊心不死，忙上前拉著蘇媛往車里走：
“姐，你不舒服就別下車了唄！回頭林小姐又得怪罪我們照顧不好她妹妹！”
幾句話倒是真唬得胖子不再近前。呵呵訕笑著道：
“林小姐的妹妹啊，怪不得也是一副火辣身材。早說嘛，早說就沒誤會啦！”
林向東聽胖子這么說，心中微感平靜。
他覺得這胖子色倒是色了點，但也算是個真小人，
這種人倒是不用擔心他會在背地里使壞。
“走走，走，我帶你們看看里面的情況。”
“哎！不是要等你妹妹嗎？”
“怎么等不是等？干等著多浪費時間啊？
你們幾個先跟我進去看看唄，熟悉一下地形、該量尺就量尺，要不是……我才懶得和你們在這慢慢耗時間呢。”
楊先生邊說邊又悄悄打量了一下蘇媛。
正說著，遠處一輛瑪莎拉蒂急速駛來。“吱......”一聲，急急停在一行人的身旁。
車里下來一位穿著白色西裝，白色九分西褲的女人。
女人剛下車，那幾個大花臂就圍了過去，楊健更是嘻嘻笑著沖女人拱了拱手：
“妹子，人接到啦！嘿嘿！”
和這位楊先生比起來，楊先生的妹妹顯得精明能干很多。
從車上下來時那一顰一動，也體現了修養高出旁人一大截：
“哎呀！緊趕慢趕還是遲到了，真是對不住，對不住啊！”
嘴里說著抱歉的話，可楊小姐的表情里卻充滿了蔑視！
想來，應該是記恨著新唐之前的爽約吧！
生意人，對時間是相當看重的。
“楊小姐，前幾天的事，實在是抱歉。”
林向東并沒有過多解釋，畢竟己方錯在先，解釋過多，倒顯得像是在找借口！
“嗯！我們呢，也不是成天沒事做的人，你看，今天我不就遲到了嗎？
所以啊！請讓我看到，林嬌嬌執意推薦你們的理由！”
說完頭前帶路，昂首挺胸地快步走向那個廢棄賓館。
這種倨傲的客戶，林向東可是見得太多太多啦！
以他的經驗來看，只有憑實力說話，才能讓這樣的客戶信服，至于拍拍馬屁啊、謙恭禮讓啊......用這些虛招保證能碰你一鼻子灰！。
賓館荒廢的時間也不算長，雖然整個一樓已經被人拆平，連隔墻都被砸掉。
但從一些細節地方，還是可以看得出，這里之前的裝潢蠻講究的。
這個小發現，讓林向東對此次交談，增添了幾分信心。
至少可以說明，客戶對設計方面的要求不低。
“楊小姐，你看，這里做浴池怎么樣？上下水方便不說，地理位置也合適。”
洗浴中心，當然要圍繞洗浴這個中心來進行，林向東需要盡快找出最佳中心點。
以他的經驗來說，這并不難！
“不不不，浴池不夠大，我這里要建得像個溫室一樣，浴池要具備四季游泳功能！就像溫泉一樣！嗯！還要個桑拿房，搓背的地方也要。其他的，你根據我這的面積看著來！主要是二三樓，大廳，單間，豪華套，這個要處理好。這是重點，我們未來可能會針對企業包場做一些團建啊、年會啊什么的......”
又是一次信息傳達失誤。
這并不能怪林小姐，畢竟人家只是一片好心做個中間人。
這個時候，林向東豐富的經驗和靈敏的應變能力起到了關鍵作用。
“如果按您這么說，一樓只需要做個三到四泳道的小型游泳池，周圍以原生態的形式，搭配大小不一的溫泉池，再輔以一些熱帶元素。給客戶一種異域風情的體驗！這里重在突出度假而不是娛樂，對嗎？”
簡單幾句話，已經把一幅熱帶度假島嶼的畫面，形象地勾勒出來。
楊小姐不禁暗自點頭。
“三五知己泡在溫泉里，眼前是一片潔白的沙灘，任由海水層層疊疊地拍打著。
沙灘上再搭上幾張按摩用的藤床，四周紗幔隨風飄舞...........這意境應該是極美的吧！.”
“你的意思，是把游泳池做成大海的樣子？”
“只求其形，未嘗不可！”
“嗯.......”
楊小姐此刻心里是非常感謝林嬌嬌的。沒有她，自己怎么可能認識這個天馬行空，想象力如此豐富的設計師！
“你看著弄，咱們再轉轉樓上。”
楊小姐不會輕易表露出自己的別人的認可，但話里話外，已經透露出對新唐印象的轉變。
整個三層樓轉完，林向東和楊小姐相互交換了不少意見。
蘇媛陪景陽在一樓量尺，并未跟著上樓。
看著笑面如花的楊小姐跟在林向東身后，從三樓下來，
兩人相視一眼，都懷疑自己是否眼花，
怎么就一轉眼的功夫，楊小姐的態度發生如此巨大的改變。
回到一樓大廳之后，楊小姐興奮地抹了抹額頭的汗珠：
“林工，我覺得你剛才說的，在豪華包間里做水景那個太牛啦！”
“做生意的，有幾個不喜歡水？這么大的包間，既然是度假用，那就應該讓人身心放松，傳統概念那種金碧輝煌，不適合這種氛圍啦。”
“上床睡覺之前，需要過一座小木橋，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邊環繞著一條小溪，水里不時閃出一條條活潑的魚兒......嗯嗯，像童話世界一樣！”
“不管是家里還是公司，類似度假這種事，做主的多半是女性，這樣的設計，對她們而言，絕對是一種誘惑！”
“林先生，你到底是設計師還是做生意的啊，聽你這么一聊，我覺得自己這個地方賣點多多啊！這些構想，連我們自己都沒想到呢！
我覺得，您就放手來吧。相信我表叔會對您滿意的！”
初步溝通順利結束。林向東陪著楊小姐走出賓館。
楊健先生再次迎上前來，簇擁著楊小姐：
“哥，派個人幫他們量量尺！”
“誒誒......”
“哥？看什么呢？”
順著楊健的眼神望去，她看到了蘇媛躲躲閃閃的姿勢和鄙視的目光。
楊小姐何其聰明，她立即猜出了自己沒來之前，可能發生的事。
一巴掌拍向楊健的肩頭：
“看什么看？滾一邊去，叫你接個人，這么點事都辦不好！
得罪了林小姐和五哥的朋友，我看你有幾個腦袋夠人家砍的！”
楊先生等人不敢反駁，唯唯諾諾地退到邊上。
“不好意思，剛才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等你們量完尺，我做東，咱們吃個午飯，好吧！”
“沒事沒事，楊先生他們也沒做什么！”
林向東不想把事情惡化處理，萬一要是接了這個活，以后還得和這些人打好長一段時間的交道呢。
“哼！他們什么貨色我能不知道嗎？我哥那腦袋里，裝的只有女人！”
楊小姐壓根不怕被他哥哥聽到，但是在外人面前批評起自己哥哥來，還是有些色厲內荏。
盡管前期洽談十分順暢，但依舊提不起不住林向東等人的興致。
回公司的路上，車里顯得有些沉悶。
要是以往，一定是三人組各抒己見，談完正事之后，不知不覺就能過渡成蘇、馬二人互懟......
如今缺了馬寶杰，兩個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該怎樣開頭。
要說調節氣氛，當然更加指不上景陽這個不會說話的悶葫蘆。
車里的氣氛，就像外面的天氣一樣，讓人感覺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