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集蟻附,人流如鯽。
每年武王府大比,皆是漠南郡所有人聚焦處。
這第一大集會,惹無數普通人為其奔走,以期富貴,無數大族為其奔走,以期利益。
北幕群山,同樣有人群如織般穿行,南邊守望平原行至,東邊臨斷山脈,西邊落空大澤……
往來人熙熙,口音大致相同,卻又有一些差別。
各種兇獸入城,身軀龐然,或兇或善,各種服飾風格,衣襟帽領,草皮木織,只讓臨冬城居民們眼花繚亂,當真百花齊放,稱為臨冬盛況毫不為過。
有人離開人群,進入武王府。
一白須魁梧老頭于一屋內站立,看中年人到來,不茍言笑:“事情辦得如何,可將那老婆娘弄得不爽?”
“那引獸香殊為玄妙,真將十里內兇獸給引至那穆家村了。”
中年人答到:“只是,他們似有察覺,除了開始兩天出村死了兩個,后來就沒有出村了,至于鐵娘子,她沒有出過面。”
“不出村應該就是這老婆娘的主意,這老婆娘重傷回家這些年,怕是沒幾天好活了,竟還如當年一般聰慧。”
老頭哼了一聲:“若不是有她在穆家村,這無一人于武王府中任職的穆家村早該被逐出北幕山了,靜享此等鐘靈地,盡養無用廢物人。”
罵了幾句,老頭想了想,又道:“這仇到此為止,以她的性格應該不會玩這些小手段,這兩小子的死應該另有原因,你再調查一番。”
“父親,您之前不是說肯定是穆家村做的么?”中年人驚訝,“那日我是看到她了的。”
“若不說是那婆娘做的,你又怎會用這些手段坑殺穆家的人?”老頭恨鐵不成鋼:“那老婆娘的兒子雖然死了,好歹也入了武王府,可你,和穆啟悅那小子一個樣,不爭氣。”
看兒子垂頭喪氣,老頭慢慢道:“此事了,我與她的恩怨也算結了,可惜了這老婆娘活不了幾天了,哎。”
話音落,緩緩呼出一口氣,眼睛遐望著東方,竟是紫氣如箭。
半晌后,紫氣慢慢消散他才再開口:
“她孫兒要參加本屆比武這是我沒想到的,以前與她有仇有怨的,都等著的。”
——
武王府前不遠處便有早點攤,兩閑漢吹牛聊著天。
“以前我以為去那練蠱營的都是傻子,前天我小兒子從學堂回來,給我一說,我這才知道這練蠱營不得了,出過不少人杰。”
旁邊一人笑了一聲:
“若是有實力,我也愿意去這練蠱營,當那三百之三的好漢。只要開營,活著出來,便能成為銀劍弟子,不僅獎勵先天紫氣,還能在秘不外宣的藏書閣中挑選五本功法,這得省去多少積累?”
“實力高沒用,能活著出來的都是靠腦子的。用命去換,我覺著,不值。”
徐宏抬眉。
頓住了腳。
練蠱營。
死人。
三百活三人。
一步成為銀劍弟子,先天紫氣,還可挑選五本功法。
向那兩個聊天的人走了過去。
徐常豐看徐宏反應,不由一愣,再是一驚:“你莫不是想去那練蠱營?”
除居民,有戶籍的外,其他人無法參與武王府大比,自然也就入不了武王府。
這是他讓女兒比武招親的原因,便是外地人落戶,選擇一個簡單的方式進入武王府。
只是沒想到遇到了穆守月這個愿意給他女兒上等傳承的強者,所以改變計劃沒有參與今年的武王府大比。
可事實上,外地人若是想入武王府,幾乎都是參軍了,而練蠱營,很少有人會去,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有這個地方。
徐宏已是走到小攤前。
“練蠱營在何處?”
這突來的聲音可把兩大漢給嚇了一跳。
“嚯,小兄弟是要去練練手?”那大漢看過來,沒好臉色問道。
“沒錯。”徐宏笑瞇瞇。
大漢瞧了幾眼,告訴了詳細地址,看著兩個身影走遠了,旁邊那大漢便啐了一聲。
“裝模作樣,莫非還打算父子齊上陣,一起死在里邊?”
——
“韋操,待會盯著,一旦穆家村的來了,就給我把那穆家的參賽名單拿來。”
渾身紫氣淡淡散開,又緩緩聚合,那氤氳中,有一人影。
直到全部散后,才看到,其中是一老頭,面帶嚴肅。
“先生可是有看中的人?”韋操是一個童子,白白凈凈,臉如白玉盤,扎著個沖天辮。
“是,一個叫穆長春的有趣小子,家世清楚,看著聰明,不知有沒有培養價值,這次征召,正好帶著往南走一遭,試一試。”老頭說話嚴肅,含齒而不露。
“那真是那家伙的運氣到了,竟被先生給看上了。”
童子當即朝外邊走去,卻沒聽到老頭嘆了口氣:“本以為是隨便看到的一個好苗子,卻不知竟是你的孫兒,咱兩還真是有緣分啊。”
話語間其模樣漸漸猥瑣,滿口黃牙奪嘴而出……
——
“入練蠱營便簽訂生死契。”
身著紅色鎧甲,身材高大壯碩的士兵對眾人說道。
這練蠱營外,人還不少。
只是從眾人話中,徐宏還是聽出了,大部分人都是犯了死罪的,只要從練蠱營出來,便可以免了罪,一飛沖天,若是出不來,早晚也無非是個死。
“倒是沒見得什么富家子弟。”長袍加身,玉佩叮咚,高簪鳳冠,翩翩少年郎,一個木有,與徐宏想的不太一樣。
“入這等險地若是太過顯眼,豈不是惹群起而攻之?”徐常豐道。
看著前面一個個簽著契約,旁邊人虎目環視。
便見一個人被驅逐了出去,只聽那士兵道:“年齡得在二十五以下,年紀大的自行離開。”
徐常豐之前倒是沒有聽到有年齡限制,本想跟著徐宏躺一波,此時聞說,看向徐宏。
“等我片刻我便出來。”徐宏對他說道。
旁邊有虎臉大漢,額頭之上印著一個奴字,恰巧聽到了徐宏的話,頓時大笑了起來:“這兒有個小子說,片刻功夫就能殺光咱們,哈哈哈哈。”
這陣大笑可真是如雷貫耳,響徹全場。
徐宏聽完話,便感覺整個場子中的人都看了過來,他平靜的一一對視,最后看到了這大漢身上,眼中帶著些憐憫。
“這種時候,你說這樣的話,不是讓自己沒命了么?”徐宏聲音很輕,卻被清風送到了大漢耳邊。
“他們注意到我了沒事,不還有一個大少爺陪我一塊死么?”大漢全然沒有被嚇住,反而大笑了起來。
徐宏的做派,青蓮般的舉止讓他肯定,這是個大世家出來的,哪怕穿著的是普通獸皮衣也掩蓋不了自身的氣質。
“這是世家出生的啊。”旁邊被士兵盯著的囚犯們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了噬人與歡喜。
也有前來生死搏殺改命的人蹙眉看著這。
莫不是不知道世家子弟最惹這些莽夫們不喜?
還是真的實力太強,不懼一切?
徐常豐眼中閃過笑意,看著周圍對他面露崢嶸的人,如看死人一般。
殺人,他并非心安理得,可若是有人打他主意——
“你這眼神我特別不喜歡。”那大漢皺眉看著徐常豐。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不爽,因為進入練蠱營后,他基本便算死了。
“很有志向。”看徐宏寫下的穆長春,主持的青年軍官嘴角微微上揚,贊嘆道:“村中或世家子弟,很少敢這樣拼的。這里每日開一次營,來的大都是囚犯與奴隸,良家子沒幾個。”
“我看好你,活著出來。”
周圍士兵皆沒有說話,只是眼中帶著一絲憐憫。
在他們看來,這個小子進入練蠱營后,瞬間便會被碾碎,渣都不剩,因為囚犯們早有約定成俗的規矩。
看著徐宏進入練蠱營中,青年軍官朝著徐常豐走了過來。
“將后輩送到此處,是與他有仇么?”青年的聲音很冷,帶著嚴厲,帶著質問。
他不能阻止徐宏進入,這是規矩,可他可以質問徐常豐。
徐常豐看了一眼青年軍官,笑道:“這是我的女婿,他進去再出來就是銀劍弟子了。”
“是么。”青年看著徐常豐自信的臉,也笑了:“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