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閆寒遞來的香煙，羊角胡看了看，笑道：“這駱駝啊，五銅子一包，尋常人家可抽不起。小伙子，我看你年齡不大，應該是剛被趕出家門的吧？老哥我做一回過來人跟你講，別那么奢侈。”

閆寒笑了起來：“為什么？”

羊角胡也笑了：“為什么？剛出籠子的鳥啊，就是啥都不怕。但思想別這么單純，用銅子的地方多的是。”

“我們西三環，女人不值錢，但饒是如此想娶個差不多的婆娘也需要至少四件衣服。甭管貴賤好賴，一件衣服便宜的七銅子，貴的十二，按最便宜的算，加起來也差不多要三十銅子了。這還不包括豬腿羊腿之類的。那玩意更貴，得去二環買，一條腿二百銅子。這還是豬肉，羊肉更貴，牛肉更是直接翻倍！還特么不包括酒水、蔬菜水果那些奢侈品……”

云都，百姓生活無憂，因此對生活的質量要求就會無限提高。

云泥雖好，但不解饞，營養也比不上肉類。

而且云泥吃多了雖然排泄的次數會減少，但身體的素質也會下降。

吃多了會大幅度提高睡眠質量，做夢的次數減少。

這就會形成一個惡性循環，導致后來的夢境越來越少。

少了夢境，便少了錢財。

如此還不算。

云泥造成的那種舒爽的效果會逐漸讓人迷失，再無欲求。會放空自己的思想，這樣就會導致冥想的集中力減少，腦海中的天馬行空減少。

而且最主要的是云泥無法給人提供足夠的能量，因此想要干體力活就必須多吃。但如果只有云泥的話，那結果可想而知。

體力進一步下降。

其最后導致的結果就是，窮。

越窮越沒有資源，越沒有資源就越窮。

“咱們云都啊，平均壽命六十歲上下，但大多情況是在四十歲的時候就開始出現健忘等癥狀，再到后來就會變成傻子。有的家族，有良心，把老人供著，但有的家族會把老人趕出去或是不給吃食，只讓他們啃云泥。”羊角胡侃侃而談，但三人卻聽的一陣后怕。

壽命驟減這一點可以理解，畢竟生命在于運動，只顧著享福而不運動肯定會降低身體素質。

但老年癡呆這種事情竟然會在四十歲左右發生，這是他們沒有想到的。要知道在他們的世界里，老年癡呆的平均年齡是七十五歲左右，比云民的平均壽命還長。

最近他們可沒少吃云泥那玩意，尤其是閆寒，早晚準時一次，跟吃藥一樣。

用他自己的話理解，治病！

“你那腎虛的毛病……”熊炎小聲的嘲諷道。

“是五心煩悶！老子不虛，不信你去問以前咱們認識的那些小姐姐！”閆寒睜著雙眸，像是在聽恐怖故事但依然嘴硬道。

“好點了嗎？”熊炎賤笑著，毫不在意閆寒的說辭，他只在乎對方的表情是否讓他滿意。

“好了！”閆寒咬牙道。

熊炎強忍著笑意，羊角胡不明所以，但也沒追問，只是自顧自的說道：“行了冠禮，就是給全城看的。告訴他們你們已經成年了，不用再受庇護了，其實就是給把你們逐出家門找一個理由。然后你們再想回去就難了。家里不接受你們，還要被鄰居們指責不懂事，啃老。所以你們只能自力更生，因此要想生活過的好一點，就必須得學會攢銅子，要不然你們怎么過？尋常人家基本上是兩天一人十銅子，好的二十枚，藝術造詣深厚的最多才三十枚。如果善于冥想，沒干過活，那還好點，一天一場夢，賞的銅子翻倍。但是要想吃好，得去買肉吧？一斤二十銅子，夠尋常人家吃一天。看似不貴，但是算算你們一天能得這么多嗎？黑云呢？得去教堂買，一小塊，差不多半斤的重量，五百銅子，但燃燒的火得烤一天才能把肉弄熟了。還有最重要的刀具，你不把肉切成條是烤不熟的。別說下什么鍋，鍋更貴。想去干飯館的地方加工也可以，一次一銅子，你舍得出嗎？不舍得啊，貴啊。”

聽到此處，閆熊兩人都是微微一笑。

果然和他們想的一樣，前面說的都是鋪墊，這里才是文章。

做了這么多，其實目的很明確。

就是想嚇唬他們，然后好宰他們一頓。

“廚刀，教堂那邊賣也是五百銅子，而且還就那么一小塊，巴掌大，還容易斷。斷了得修吧？鐵匠只有內城有，修一次就要五十銅子，貴啊。而且教堂明文規定，只允許成年的男人買，而且還只準買一個，想再多都不可能。”羊角胡搖著手，一副慈祥老人擔心自家孩子的神色：“這些加在一起就是不菲的價錢了，還沒算上鹽巴，一斤就五十銅子啦，還是只能去那個教堂買。這些還不算，每年得上供吧？一個家庭，按人頭來算，一顆頭還特么五十，嚇人啊。不給還不行，咱們的城墻、鐘樓頂、教堂的墻，都是圣地。不能像云泥那樣被隨意破壞，得加固。用什么加固？就是那些銅子，熔了以后蓋上去！你要說不給？那就是對云主不敬。”羊角胡又指了指窗戶外的雷云井，說道：“敢對云主不敬？就扔那井里，有去無回。”

羊角胡苦口婆心的說著，三人正正經經的聽著。

蘇禪更是深信不疑的點頭，顯然被唬住了。

但閆熊二人卻若有所思的相互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在想什么。

羊角胡手上的煙快抽完了，他也笑了，滿嘴的大黃牙：“抽了你們一支煙，就苦口婆心的對你們說一支煙的事兒。這煙頭兒，還有句話。別那么奢侈了，少抽煙，費銅子，成年人的日子不好過啊。”

閆寒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您的好心，小子記下了，咱們還是說說這些鐵器吧。”

羊角胡滿意的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到柜臺前，從抽屜里取出兩把菜刀來。

和他說的一樣，這兩把刀巴掌大，兩根手指粗細。與其說它是刀，倒不如說是匕首更貼切。

“沒想到這里的居民，竟然是用它來切菜的。”閆寒心里嘀咕了一句，但其實還是很滿意的。

這種刀，確實很擅長隱藏。

“不過老哥我話說在前頭啊，要記得藏好，千萬別被凈壇使者發現了。私藏兩把刀，是要沒收一把，扣押一把的。一扣就是一年，一年用不上刀就沒辦法切肉。沒法子切肉就得去飯館找廚子加工，365天，365枚銅子，干什么不行啊？所以一定要妥善保管，別被發現了。”羊角胡又笑道：“是比教堂賣的短了些，畢竟干咱們這一行的，肯定比不上專業的啊。”

閆寒笑著點了點頭：“嗯，多少銅子？”

羊角胡一伸手，比劃道：“老哥我看你們有緣，兄弟又那么爽快，便宜點，五百銅子，倆。”

蘇禪詫異道：“兩個二百五？那么便宜？才教堂一半的價錢！”

蘇禪一張嘴，閆熊二人頓時慌了神。

可那羊角胡何等老辣，不等兩人開口，自己就率先說道：“不是看你們有緣嗎。”

熊炎嘆了口氣，只能借坡下驢：“您不虧本啊？”

“虧到是不怎么虧，除去路費、孝敬大主教的，上頭再拿點，剩給我的，也就那么兩三枚。哎，小店可不允許砍價啊，老哥我也得養家糊口。”

閆寒舔了舔嘴唇，到也沒說什么。

匕首都那么貴了，其他稍微長一點的肯定更貴，也不方便攜帶。

但閆寒是一個很喜歡收集兵器的人，當他看到一把短刀以后就走不動道了：“老哥，這個怎么賣？”

熊炎疑惑看去，卻也是眼前一亮。

這把刀和其他不同，沒有銹跡，刀光锃亮顯然不是凡品。

刀刃閃著碩碩寒光，氣勢很嚇人。

羊角胡捋了下胡須思索了片刻，還真就干脆的把它取了下來，說道：“聽說這是什么大剁骨刀，一環圣堂里剁牛羊骨用的，是我們的鎮店之寶。怎么？公子喜歡？”

閆寒搖了搖頭：“買不起，也就問問。”

羊角胡伸出一根手指笑了笑：“是想防身吧？咱有個差不多的。”

店老板嘴上說著，從另一側取出一柄同樣質地但銹跡斑駁的刀，說道：“這是二環飯館里用過的剁骨刀，不太鋒利，但砍人夠了。公子要想要，就給您便宜點，六百銅子，再送您個刀鞘。”

閆寒點了點頭，向熊炎看了一眼。

熊炎會意：“要了，廚刀不要了。”

羊角胡爽快的叫了一聲好，從柜臺后面取出一具由木塊和紡織品拼湊而成的刀鞘，將刀收入其中放在柜臺上，說道：“兩位公子都是爽快人，老哥我也不廢話。這刀鞘正好能藏袍子里，不做大幅度運動別人看不出來。”

熊炎點了點頭，準備掏錢，可他的眼神也很毒，看到了羊角胡身后的一本書：“老哥，那是？”

羊角胡回頭一看，笑道：“公子說的是這個？”

店老板笑著把它拿了出來，說道：“這是我上頭送過來的，說是老田家的寶貝，是個什么刀譜。好像練它需要體力，咱也看不懂。但誰都知道耗費體力這種事吃力不討好，所以都沒怎么用過。雖說紙貴，但用不到也就沒意義。所以這玩意最貴的還是上面的字。您看，這字寫的多漂亮。無論是臨摹還是觀賞，都對藝術造詣有好處。看的多了，學的多了，如果在夢里出現，又能對付一天，還能從云主那混銅子，好的很。”

閆寒靜靜的看著那本刀譜，嘴上揚起了一絲笑意：“好，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