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天拿著絹布，從天黑坐到了天亮……最后趴桌子睡著了，一覺睡到大中午，醒來渾身不舒服。

他是被吵醒的。

翠蝶要進(jìn)屋來，仲卿不讓。

柳絮想顧小天沒吃早飯，起來會肚子餓，請了孔娘子做了飯在鍋里溫著。

她過來看顧小天醒了沒，正遇兩人門口唧唧：“別吵了，吵醒了天兒爺?！?

翠蝶委屈道：“爺屋里燈亮了一晚上，仲卿光守在門口，也不進(jìn)去看看，我擔(dān)心嘛！”

柳絮暗暗翻了個白眼，主子的吩咐聽著就行了，哪輪得到一丫鬟擔(dān)心，沒見仲卿都不敢進(jìn)去。

見翠蝶眼紅欲哭的樣，柳絮沒明說，反正說也是白說，還會落得翠蝶反嘴，說她不會照顧天兒爺。

“仲卿，飯溫久了不好吃，你去看一眼天兒爺，實(shí)在困，先墊墊肚子，再睡也不遲！”柳絮低聲道。

仲卿一夜沒好睡，已是兩眼猩紅，卻寸步不讓：“不行！爺讓我守著，他沒說別的，我就守著，誰也別想進(jìn)！”

雖依然是拒絕，但說話語氣比對翠蝶好多了，柳絮甚至聽出他倔強(qiáng)里的疲憊：“那你先去歇會，我來幫你守……”

見仲卿搖頭，柳絮又換了個建議：“我給你端點(diǎn)飯過來，你先吃了？爺一時半會不醒，你也不能跟著挨餓??！等天兒爺醒了知道，肯定說你！”

“你們不說，爺知道不了……”屋里顧小天咳一聲，仲卿猛的閉上嘴巴。

顧小天把絹布貼身放好，又把匣子清理了，開門出來，對仲卿道：“快去吃點(diǎn)歇著，晚會還有事吩咐你?！?

三人行過禮，仲卿退了去。

柳絮道：“爺先收拾了，我去擺飯?！?

等顧小天點(diǎn)頭，她拎著裙擺，急忙追了仲卿去：“廚房我給你留飯了?！?

翠蝶語重心長道：“爺早睡些，注意身體……”

顧小天憋了一宿的尿，打發(fā)走仲卿，自是去恭房要緊，哪有空聽她說教！

“砰”一聲，顧小天關(guān)上了門。

翠蝶碰了一鼻子灰，眼淚終于落了下來，自打程云深那事，天兒爺就沒對她好臉過。

等顧小天收拾停當(dāng)，吃飽喝足，再讓柳絮去請程云深時，她已經(jīng)坐在了閆琦對面：“這茶是……”

她本想說這茶是不是武夷巖茶，又想這里還不一定有武夷山，端著茶杯，停了好一會，憋出來兩個字：“好茶！”

閆琦點(diǎn)頭道：“王爺賞的貢茶。”

拿這么好的茶來請她一無名小卒？程云深嗅出一絲陰謀味：“閆先生想知道什么？”

閆琦并未回應(yīng)她，而是慢條斯理的斟茶，又小酌了一杯，方道：“看面容，程姑娘雙十有余，早過婚嫁之年，卻并未盤發(fā)，應(yīng)是尚未婚配?！?

程云深心里咯噔一下：“你怎知我不是合離？”

“拳手、抿嘴、瞪目……身體繃直，呈緊張防御之勢，程姑娘應(yīng)是不善說謊之人。”

閆琦每說一詞，程云深視線跟著看去，竟都如他所言，不由微微皺眉，閆琦此人似乎甚知如何擊潰別人的心理防線。

程云深吸口氣，正視閆琦道：“閆先生既說不問不答，想必今日意不在為難與我?！?

“自然！”閆琦點(diǎn)點(diǎn)頭，“無論姑娘因何入府，至今未做危害王爺與世子之事，閆琦無意探知別人的隱秘，只是好奇姑娘夢生死的能力?！?

程云深略一沉吟：“顧小天說我是客，可我吃住與仆婦丫鬟一起，出行辦事亦是親力親為，先生認(rèn)為這是王府的待客之道？”

“不是！”

“楚王和顧小天都在懷疑我，把我放顧小天隔壁的小院，實(shí)則有方便監(jiān)視之意。”

“是！”

“王婆之死是意外，但我發(fā)現(xiàn)了王婆的錢匣子，所以顧小天想試探我?！?

“是！”

“生死有先后，先生既點(diǎn)出李四平，說明你們都知道他死在王二武之前，故而這倆人之死是人為。”

“……是！”

“先生目前確定入我夢的有李四平和王二武，其他人想必也十無九存！”

程云深思路想被打開了一樣，越問越清晰，三聯(lián)問之后，氣勢陡然凌厲，她目光灼灼的看著閆琦。

閆琦卻依然面色平靜：“是?！?

“先生既知如此隱秘之事，在楚王那必然頗有地位，而不是府里傳聞的碌碌無為，起碼也是居于幕僚核心人?！?

……

“喝茶，喝茶……”閆琦咳咳兩聲，沒有正面回答，“姑娘如此反向推斷，實(shí)在精彩！”

“好說?！背淘粕钚闹锌M繞的疑問終于有人肯定，便覺得心里壓的大石頭推開了一點(diǎn)，起碼能透口氣，讓她清楚自己的處境。

“連篇分說，程姑娘不曾否認(rèn)自己可夢生死，可是想借我打消王爺?shù)膽岩桑俊?

程云深頓時有種心思被看破的感覺，她低眉端起茶杯，只小小抿了一口——剛才光顧說，茶都涼了！

閆琦一笑，讓她把涼茶倒了，又給她添上熱的：“你讓我見識一下，我知道你所說無虛，王爺?shù)囊蓱]自然就解除了。”

程云深皺眉沉思，嘴下意識抿起，她深吸口氣，將顧小天還回來的水果刀拿出，放在茶桌上，推給閆琦。

閆琦倒是面不改色：“姑娘這是何意？”

“先生抹了脖子，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程云深一臉認(rèn)真的說。

閆琦一愣，繼而哈哈大笑。

程云深看著閆琦，附和的扯了個笑，她也是很無奈呀！

閆琦把刀子推了回來，道：“抹脖子就不必了，閆某還想多活幾年?！?

程云深攤了下手，那就沒辦法了。

“我這次是來找程姑娘的，麻煩你通傳一下。”柳枝聲音從背后傳來。

程云深起身回轉(zhuǎn)，見柳絮被瓜子堵在了大門外，說是找她，眼睛連余光都沒分過來。

程云深對柳枝拿自己當(dāng)擋箭牌深表不屑，她對閆琦行了一禮：“許是有事，云深改日再來拜會先生?！?

閆琦回禮，笑道：“隨時歡迎程姑娘來喝茶?！?

程云深點(diǎn)頭，抬腳走向海棠居的大門，正迎著瓜子的目光，她感覺小心臟砰砰直跳。

好吧！她承認(rèn)，美男子魅力無限。

“那個……我來謝謝閆先生，討了杯茶，正打算回去呢，你找我有事？”程云深問柳枝。

柳枝這才勻給她一縷目光：“天兒爺找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