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陸寧高估了注髓膏的煉制難度，在毀壞三鍋材料后，一盒嶄新的注髓膏熱乎乎地出現在書桌上，甚至還冒著騰騰熱氣。

然而看著這一幕的楚堯星卻是臉皮抽搐，一副肉疼之色。饒是他自小身后富足，整個修煉生涯因為哥哥楚庸龍的存在，一帆風順，從未缺過營養藥物，但此刻仍覺得一顆心在往下淌血。

僅僅是一盒臉盤大小的紫紅藥膏，居然燒了三千萬武神幣，當然其中還包裹燒掉的一千多萬。這筆錢足夠一個普通人進入黑鐵初期，并且過上好一陣不缺靈藥使用的富裕日子。

然而更讓人心疼的畫面，還在后面——一張張昂貴的素黃紙張被一支珍貴的狼毫筆沾著奢侈至極的紫紅藥膏精心涂抹，畫上玄奧神秘的符號，隨后因為某次指尖毫無征兆的微微顫抖，變為廢紙，被陸寧扔進廢紙簍。

終于，在浪費了十余張符紙后，楚堯星忍耐不住喝道：“住手！”

“怎么？”陸寧愕然抬頭。

“這……你太浪費了。”楚堯星痛心疾首地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陸寧略帶歉疚地苦笑道。

“就不能回收么？”楚堯星幾乎是帶著懇求的語氣問道。

“修道士用的符文帶有無比玄奇的功效，但同時，制作的難度也是極高。一旦失誤，便是損毀，無法挽回。”陸寧冷酷地道。

楚堯星的心理防線似乎已被徹底擊潰，沮喪地撐在桌上，渾身顫抖，伸出出現了癲癇的早期癥狀：“我……這實在有些暴殄天物。”

“楚前輩不如在隔壁屋里休息，眼不見為凈。”陸寧笑道。“反正我也不可能逃走。”

“你最好三個月內把符畫出來，否則不用我大哥動手，我先閹了你。”楚堯星撂下狠話，氣呼呼地出去了。

陸寧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書房，深深吐了口氣，忽然手掌一番，從袖里取出一塊綢布來，同時拿起注髓膏旁邊一只木盒來，揭開盒蓋，用一支新筆沾了點黑色墨汁，在符紙上緩緩描畫起來。

他有畫畫的功底，描畫起吸符來雖仍舊十分困難，卻起碼能保證十筆里有一筆是正確的。

只要有一絲希望，便有光明未來。

陸寧并不著急，他有充裕的時間與材料試錯，三個月的期限對他來說根本不成問題，因為他畫的符本身就是木符與吸符的結合體，根本沒有任何效用，完全蒙人。

“果然沒文化，真就是要吃虧。”陸寧嘆了口氣，指尖忽然沒來由地一顫——這一筆又畫歪了。

他馬上收斂心神，調整呼吸，將雜念摒除出腦海……

吸符的線條比木符要復雜許多，符文的面積甚至要小一倍。也就是說要在小一半的符紙上畫出密集程度增加一倍的線條。

陸寧在失敗了將近一百次之后，終于對符文一道的艱難程度有一些切身體會。

“每一根線條上的靈氣都是極度暴躁，想讓他們乖巧地呆在原地，就需要線條與線條之間恰到好處的制衡。因而線條之間的間隔是十分重要的。”陸寧體會著緩緩凝聚在腦海里的感悟，舌根忽然略感苦澀。“若有名師指點，何苦我浪費這么多珍貴稀有的材料。”

雖然東西都由楚庸龍出錢購買，但看著靈材在自己手上變為廢料，陸寧多少覺得有些可惜。

轉眼之間，三月之期已過。

這天上午，楚庸龍大步走進院子，推開房門，見陸寧披頭散發地伏在書桌前，頗露出一絲嘉許之色：“東西好了沒有？”

陸寧伸手指了指旁邊的兩副手套。

楚庸龍拿起來打量一陣，手套竟通體由符紙縫合而成，一副手套用量估計不少于四五十枚。登時心里一陣滴血：“戴上即可？”

陸寧抬起頭道：“戴一個月，一個月后再來換新的手套。配套的鍛煉之法我已經教給楚堯星。”

楚庸龍見他滿眼血色，通紅的眸子，皺眉道：“既然如此，你還在這里畫什么？”

“這符品質太差，若想助你進階黑鐵中期，這種程度可不夠。”陸寧道。

楚庸龍確實對玄奧的修士符文完全沒有了解，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姑且信之，將兩枚手套戴上，點頭道：“一個月后看看效果。”

手套長及臂根，貼上肌膚的一剎那，登時猶如有無數根細針鉆入，直奔血肉深處而去。

“怎樣？大哥？”楚堯星關切地問道。

“還有點門道。”楚庸龍微微一笑。

“走，我把那擒龍手教給你。”楚堯星道。

兩人走出書房，不多時，后院便響起呼喝之聲。陸寧再次伏下頭去，筆尖輕輕一捺，將兩根線頭連接在一處，登時符文中央驀地一亮，閃過一道細微的黑色閃電。

“還是差一點。”陸寧懊惱地放下筆，手指深深插入頭發。“到底哪里不對？”

沒有人醍醐灌頂，懊惱灰心了片刻，陸寧再次提起筆，取過一張新的符紙來。憑借著結丹后期的精神力與對靈氣精細的控制，陸寧幾乎可以像一臺機器一樣，每天工作六個時辰。

不過受丹田內干凈靈氣的積聚速度所限，畫符的效率卻實難恭維，往往一筆結束，要等上一陣，才能落下一筆。

轉機出現在半年之后，這日夜間，燭臺上的燈花突然顫了一下，陸寧眼前一花，只聽耳邊嗡地一聲，素黃的符紙之上，一枚黑色的符文閃爍著黑亮的毫光，猶如美人撲閃的眸子。閃爍了良久，終究沒有熄滅。

陸寧捧起符紙，興奮之情絲毫不亞于忙活了大半年的礦工，突然掘出一錠金子。

吸符依舊在燭光下閃爍著微弱但堅定的黑光，陸寧看藝術品似地欣賞了一會，突然解開腰帶，將其輕輕貼在丹田之上，隨后放下衣服掩蓋住符身，閉眼心神沉入丹田。

廣袤的黑暗之中靜靜懸浮著一枚屋宇大小的圓潤金丹，金丹表面光滑如鏡，緩緩旋轉，將四周的新鮮靈氣吸到四周，隨后吞入腹中。

然而此刻，丹田口的靈氣忽然停止注入，猶如小溪斷流。金丹依舊空轉，然而已經沒有一絲靈氣注入。

“很快它會坍縮收緊，不知道吸符的吸力是否能抵消金丹核心的吸納之力。”陸寧懸浮在半空，將金丹的變化盡收眼底，此時目光卻望向黑暗世界中的唯一白點。

不知過去多久，白點深處似乎有微風刮來，拂在金丹之上。

金丹不為所動，旋轉的速度沒有絲毫停滯。

陸寧心里一沉，沮喪在腦海里彌漫開來。

正在這時，金丹表面忽然浮起一個凸點，恍惚間發出針尖落地般輕微的“啵”地一聲，一縷灰氣緩緩往白點靠去。

“干得漂亮！”陸寧見狀，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身形一晃，已飛到那縷灰氣旁邊，定神看去，灰氣似乎霉豆腐上的灰毛，扭曲輕盈，在虛空之中狂揮亂舞。

陸寧沒來由地一陣惡寒，身形再一晃，回到金丹旁——此時金丹之上已經明顯現出一道凹痕，手指寬窄，只有半個指節深。

“慢就慢點吧。”陸寧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