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世武功可分為兩種,一種是內力與武技結合的內外兼修,在諸子百家和江湖門派中,鬼谷縱橫與羅網組織是其中的佼佼者,另一種武功路數是以修煉內力為主的精神力招術,幾百年來,一直是陰陽家獨傲群雄。
鬼谷派一直只有兩名弟子,一個是縱,一個是橫,蓋聶修煉的是縱劍。
咸陽王城,劍道館內,兩名劍士正在過招,其中一位青衣劍士率先進攻,只見他腳上施展輕功,將劍鋒直指另一位白衣劍士面門,白衣劍士腳步輕移轉為側身?!盎挟敗币宦暎瑑砂褎ο嗷ジ駬酰滓聞κ枯p挽一記劍花化解了青衣劍士的攻擊,同時長劍快撕,將青衣劍士逼退數丈。青衣劍士繼續先發制人,腳心內里翻涌,將身邊長桌騰空踢向白衣劍士,同時迅速移動身法。白衣劍士隨手一劍將長桌劈成兩節,只見長桌斷開的縫隙之間,青衣劍士突然現身向他攻來,白衣劍士迎劍格擋,傳來一陣金戈交鳴之聲。青衣劍士隨即單腳撐地,另一只腳一記飛踢向白衣劍士,白衣劍士以左掌相抗,兩股霸道內力霎時相撞,兩劍士皆被彈開些許距離。
青衣劍士嘴角一笑,眼神中流露棋逢對手的喜悅,將更霸道的內力注入手中長劍,使出他自創的絕技“凌云十七劍”。
青衣劍士踏著靈妙步法將數不清的劍花朝白衣劍士送去,而白衣劍士身法極快,使出鬼谷縱劍術中的至高劍法——百步飛劍中的一式“雨打梨花”連閃帶擋竟毫發無傷,接著,使出又一式“太倉一粟”強攻出一道空隙,劍刃不知何時便已抵在青衣劍士的咽喉。
“師父不愧尊為劍圣,弟子與師父之間差距實在大太了。”青衣呂從飛自愧不如道。
蓋聶作為呂從飛的師父,與其年齡差距其實并不大,只是蓋聶師承鬼谷派,實力實在太強。呂從飛不是鬼谷弟子,自然無法學習縱橫劍法。
“如果不使用縱劍術,我無法勝你,無需氣餒。”蓋聶用精簡的語言回答,神色與剛才比劍時幾乎沒有差別,依舊從容淡定。
“可惜了,師父,以后我們恐怕再難這般暢快練劍了?!眳螐娘w突然嘆息,“朝堂誰人不知王上與義父對峙,義父這次恐怕是要敗了。”
這種話要是被有心人聽到,也許將被治下非議朝政的罪名,但是,呂從飛相信蓋聶與他之間的師徒情義以及蓋聶的為人。
“王上與相國我無法評價,只是從飛你有什么打算?”
“從飛只能跟隨義父,若非義父,從飛早已成為亡魂,何況這些年義父待我不薄,哪怕義父要從飛死,也只是吩咐一聲的事?!眳螐娘w堅定地答道。
“亂世之中,為師驕傲你能有如此傲骨?!?
“呵哈,師父過獎?!?
……
“傳大王圣令,相國呂不韋與逆賊嫪毐串通勾結,禍亂朝政,并私自轉出調兵令牌,罷免呂不韋相國一職,命呂不韋遷回封地洛陽,若無大王諭令,永世不得再回京城。”咸陽宮大殿內,尖細的嗓音回蕩。
呂不韋顫抖地跪在地上,“罪臣呂不韋…領命。”
嬴政本想直接處死呂不韋,但嫪毐和呂不韋都是朝廷命官,如果一下子都處死,必然會引起朝堂恐慌混亂而難以管治,嬴政便讓呂不韋遠離政治中心咸陽。
呂不韋、呂雪、呂從飛收拾完行禮,準備踏上馬車。
“前輩,甘羅特來送行。”一個身著藍衣的身影縱馬從遠處趕來。
甘羅作為少年政客,平常總是輕蔑他人,但畢竟還保留著少年的純真,呂不韋多次助他,在甘羅心中是十分尊敬與感激呂不韋的。
不過這一次,甘羅來送行,還有一個原因?!盎蛟S也是因為那位姑娘長得太好看了吧。”甘羅心中不自覺地想著。
呂不韋和呂從飛都在注視著甘羅。
甘羅眼神飛快地掃過呂雪,但卻看見呂雪與呂從飛身體距離極近,面色靦腆,神情飄忽。甘羅只覺得突然有一種說不清楚的酸楚在心里蔓延。
“前輩保重,甘羅必會在陛下面前為前輩求情?!?
“有勞羅兒了,青山綠水,后會有期!”
甘羅拱手作揖,直到馬車駛向遠方消失。
馬車內。
“爹爹,哥,相國之位我們不要也罷,這下自在了,從此我們閑云野鶴,不為俗世所擾,好不好?”
遷回洛陽正中呂雪下懷,她盼著父親放棄仕途,這樣呂從飛或許也會在意她了。
呂從飛道:“小雪,一切還是聽從父親安排吧?!?
呂不韋不言。在呂不韋心中,自己的仕途比任何人、任何東西都重要,只要有一個機會,他都能夠死灰復燃,他不會為了一段與兒女生活在一起的平靜時光而放棄曾經輝煌的一切。更何況,呂雪是女兒身,呂從飛只是義子。
……
“陛下,呂不韋獻嫪毐本是一片好心,嫪毐叛變實屬意料之外!看在呂不韋為大秦做出的諸多貢獻,萬望陛下將其召回宮內并官復其職。”朝堂上,甘羅向秦王進言。
“陛下,甘大人所言極是,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還請陛下恢復呂不韋相國一職?!蔽鋵⒎镀谡f道。
在朝的呂不韋門客及親信異口同聲地說道:“請陛下恢復呂不韋相國一職?!?
“荒唐!法令一處,豈能有收回余地,爾等再為呂不韋求情,寡人將你們一并治罪!”秦王怒道。
眾臣沉默。
洛陽呂府。
呂不韋剛剛送走齊國使臣,不到半個時辰,楚國使臣薛無習便提著一籃子楚國云夢橘前來拜訪呂不韋。
“呂大人,久仰大名,橘生淮南則為橘,小人特意帶來楚地當季特產云夢橘給大人嘗鮮?!?
“呂某謝過,不知薛先生前來有何貴干?”
“大王派小人前來傳話,希望呂大人投奔楚國,可賜呂大人廷尉一職?!?
呂不韋眉毛一擰,“感謝楚王一番好意,不韋會好好考慮,只是老夫還有要事在身,請薛先生先回吧。”
“那么,小人告退。”
薛無習走后,呂不韋破口大罵:“豈有此理!老夫堂堂大秦相國,想要老夫屈身入楚還只給老夫小小的廷尉一職,簡直是在侮辱老夫,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大人還請息怒?!币粋€身著藍灰色衣袍的青年男子從屏風后走出,“依學生看,大人還是最想回秦。”呂不韋門客李斯說道。
“老夫門客何其多,最懂老夫的便是羅兒和你。”呂不韋道。
“大人過獎,學生雖知您心意,但歸秦卻是不切實際?!崩钏沟?。
“你說下去?!?
“大王少年忍辱負重,大權今已在握,如今局勢看似是大人時運不濟,實則大王是等待已久,即便能夠歸秦,大王必定想方設法置大人于死地,倒不如現在還有翻身的機會?!?
“那,依你之見如何?”呂不韋問。
李斯繼續道:“如今戰國七雄,韓國積貧積弱已是山東五國的俎上魚肉,魏國歷代雖有龐涓與魏武卒,但畢竟只是曇花一現,齊國雖然相對強盛,但是齊王生性膽怯,已是大秦之傀儡,楚國雖然在六國中最為強大,但群臣爭寵已是強弩之末,而燕國氣候寒冷,恐怕大人身體不適。”
“所以,你是在建議我去趙國?”
“正是,趙王允諾賜大人相國一職,且趙國有李牧、廉頗兩位絕世名將,與秦國交戰勝多敗少,趙國,當是最明智的選擇。”
“好,你去替我上書趙王吧?!?
“李斯遵命?!?
五天后。
“趙王答應了嗎?”李斯剛回來,呂不韋便急切地問道。
“趙王確實答應大人擔任相國,只是……”李斯難以啟齒。
“只是?只是什么?快說?!?
“只是趙王又提出了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李斯沉默片刻,終于出口道:“趙王要大人您的女兒整個人?!?
七國之間早就傳言大秦相國呂不韋之女擁有娉婷天資,只是忌諱“大秦相國”四字,無人敢動呂雪的主意,趙王好色,如今呂不韋猶如蛟龍淪落淺灘,自然遭到落井下石。
“什,什么?!趙王要雪兒整個人?!”呂不韋的嘴巴張成一個圓,眼睛似瞪不瞪,加上呂不韋鶴發雞皮的容顏,原本有著龍之威嚴的他頓時顯得滄桑不忍。
“怦!”
屋外,傳來一陣瓷杯落地之聲。李斯快步前去把門打開,只見門外呂雪跑遠的身影。
李斯嘆了口氣,道:“大人好自為之,李斯先行告退?!?
呂不韋沒有去追呂雪,他癱坐在地上,一雙蒼老的手狠狠地摳著地面,任憑疼痛與鮮血的蔓延。
……
呂雪看到呂從飛又在練劍,呂從飛揮舞手中長劍,將凌空的一節翠竹斬成四節。
“哥,看來你的劍術又精進了?!眳窝┳呱锨暗馈?
“小雪,是你?!?
“當然是我,你知道一直都是我?!?
呂從飛雖然天生冷情,但不是不懂這些年呂雪對自己的心意。聽到呂雪這句話,趕緊轉移話題。
“其實我的劍術還是很平庸,剛才的竹子三道切口深度、大小不一,而且切口處參差不齊,這正是功力欠缺火候的表現?!?
“離開了你的師父蓋聶,有點不習慣吧?”
“是挺想念師父的?!?
“那你要是離開了我,你會不習慣嗎?”呂雪羞澀地說道,“從飛,我喜歡你,你愿意做我的夫君嗎?”呂雪鼓足了勇氣,此刻已經臉頰緋紅。這是這些年來,呂雪第一次這般明顯地表達對呂從飛的情感。或許是因為聽到了父親和李斯的對話以及這段日子橫生變故,呂雪心里越發不安,害怕以后再也沒有機會向呂從飛表達情意。
而后來的事實證明,呂雪的不安,是準確的。
“小雪,從飛對情愛一事毫無所求,你生得這般美,天下喜歡你的男人一定很多,又是何苦呢?!?
呂雪自知容貌過人,早就習慣了街上男人看她的眼神,本以為只要呂從飛沒有喜歡的女子,他早晚有一天會愛上自己。但是,呂從飛偏偏是這么一個天生對男女之事毫無興趣的男子,這一點,呂雪并不理解,誤認為呂從飛討厭自己。
呂雪壓抑了多年的內心,在呂從飛的拒絕和趙王提出的無理要求下,終于在此刻爆發了。
“大哥,其實這3年來,我對你汲汲營營你都是知道的,但你一直在躲著我,我就這么讓你討厭嗎!”
“父親被革職,我其實挺開心的,因為我以為,遠離了那些丑陋官場,我一直在意的這個男人可以不再受父親控制,可以好好看看我了,沒想到,你還是一點也不在乎我?!?
“小雪,別再說了,我一直把你當我的親妹妹看待?!眳螐娘w無奈回答。
“呵,親妹妹。你是聽著惡心了讓我住口是嗎?趙王要父親把我獻給他,既然你不要我,那我就要趙王!”
“什,什么,你說什么!”呂從飛聽到這句話頓時不知所措,而呂雪已經跑回自己房間,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
甘羅又從咸陽風塵仆仆地趕到洛陽,他走進呂府,第一眼就見到了他這幾個月內心深處最想見到的人。
呂雪獨自趴在院內的石桌上喝酒。見那和自己有過數面之緣的藍衣少年再次到來,呂雪道:“甘羅小兄弟,你又來找我父親吧,他今日辰時出門,暫時不會回來,來,過來陪姐姐喝幾杯?!?
甘羅想都沒有想,似乎是自己的身體自行走上去的。
“聽說你十二歲便用你的三寸不爛之舌為秦國奪來5座趙國城池,年紀輕輕,心胸城府倒實在不小?!?
“呃,呂大小姐過獎?!毙腔陞萘艘豢诰啤?
“其實啊,我真的搞不懂你們這些政客,放著快樂的生活不要,卻偏要追求冷冰冰的權力。”呂雪已經喝得酒酣耳熱,“你們男人究竟想要什么?”
“呂小姐,你是不是喝醉了?”甘羅修煉陰陽術內力深厚,好幾杯酒下來,還是沒有喝醉。
“喝醉?喝醉又如何,醉生,才能夢死。”
突然呂雪站起來:“呂從飛,你個大混蛋!人家喜歡你那么久,你卻理都不理一下!”呂雪櫻肌泛紅,嘟著嘴坐下,讓人看著心生憐愛……
甘羅心里咯噔一下,雖然是在自己意料之中,但還是有種無法表達的酸楚。同時他也在心里暗暗慶幸:“還好我沒喝醉。”
“反正呂從飛不要我,我就去當趙王妃子好了,吶,這美酒杏花白就是趙王派人送來的?!?
“什么!當趙王妃子,這是怎么回事?!”甘羅站起來問。
“哼,反正我嫁給趙王跟死人也沒什么分別,本小姐就告訴你好了,父親要去趙國當他的相國大人,趙王的條件就是我,我自己跟父親說愿意的,沒想到我父親也答應得這么快,呵哈。”
“實在是荒謬,呂小姐,甘某認為不值得,萬萬不可入趙為妃!”
然而,呂雪終于扛不住醉意,趴在石桌上睡著了。
甘羅喚仆人拿來一條棉被,輕輕披在呂雪身上。
“一定不能讓這件事發生?!备柿_在心里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