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負罪感
- 親愛的患者大人
- 瑾不語
- 3527字
- 2019-10-16 09:33:10
和嚴錚道別后,方淼直接回家,然而一到家看到滿室狼藉時,她徹底懵圈了。
方淼第一時間給孟朝歌打了電話,一開口便是質問眼前這一幕。
孟朝歌給她的答案是:“你丫的是被害妄想癥犯了吧,我給你找了個駕照,犯得著把你家搞成狗窩嗎?”
經她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是這么個道理,方淼訕訕的掛了電話,呆立在門口看著亂成一片的臥室,半晌下了一個決定。
午后,負責安裝監控的人就上門了,大刀闊斧的干了起來,又是在角落里安裝監控,又是連接電腦,大大小小弄完用了近兩個小時。
方淼歡歡喜喜送走了人,回到客廳里瞅了瞅隱秘的角落,心里的那處不安愈演愈烈。
安裝監控是為了更好的觀察她“發病”時的狀態,到底是夢游還是另一種,她必須親眼確認。
熬到晚上,方淼喝了藥早早上床,臨閉眼前暗暗祈禱了一遍,矛盾的心理,既希望那個“殷萊”能出現,又希望這一晚安然度過。
抵不過睡意入睡后,世間一切被靜寂的夜色籠罩,夜漸漸深入,萬物皆是安寧。
然而方淼這一睡直接睡到了第二天鬧鈴準時響起的時間,一夜好眠,醒來之后,她多多少少有些失落,心里懸著的石頭并未能就此落地。
伴隨新的一天到來,她只能暫且放下這滿心疑惑,精神飽滿的迎接工作。
由于出了警局那檔子事,方淼上班的第一天沒敢開車,麻利的收拾好就去了地鐵站。
擠了又擠,一路擁擁嚷嚷終于還是到站了,眼看著到了商務大樓樓下,方淼剛要從旁邊的便利店走捷徑過去,就聽到身后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只是聽聲音,她就知道是誰了。
方淼輕快的臉色微變,轉身的一瞬又恢復了一貫的客套防備:“宋檢,這么巧能在這碰上您這個大忙人。”
宋檢——宋思明,35歲,職業檢察官,曾做過律師。
宋思明笑著走近:“來這見個人,這才一個多月不見,方律師氣質更勝從前了。”
“宋檢說笑了,我再怎么樣也比不上您啊,誰不知道,您的身價要比我們這些后輩高上好幾倍。”
事實就是如此,宋思明在成為檢察官之前,只接報酬高勝算大的被告方委托,后來當上了檢察官,加上資歷豐富,也不是普通律師能比的。
無論是什么人,法律上都是允許他們委托律師為自己進行辯護,而偏偏宋思明就是厲害,先不說成為檢察官之后的風光,在這之前,就憑借那張三寸不爛的惡魔之舌,不管是多難打的官司往往都能勝訴,除了六年前那一次,便毫無敗績!
“不敢當,方律師可是年輕律師中的佼佼者,我也是很期待和你再站在同一個法庭上。”宋思明臉上浮起無害的笑容,話里別有深意。
“宋檢這些年的事跡我也是有所耳聞,可謂精彩極了,而我接的又都是些民事訴訟案,和您同庭辯論,這不是開玩笑嘛。”
“哦?”宋思明輕咦一聲,搖了搖手里的公文包,“聽說方律一周前接了一個案子,剛巧我是公訴方,算起來這應該是我們第二次為了同一個案子撞在一起了,我倒是很期待。”
方淼腦子空白一瞬,表面依舊保持著公式化的笑容,她沒有想到這次會和宋思明撞在一起。
這樁案子被告方處在劣勢,要想勝訴,本身就有難度,再碰上惡魔之舌宋思明,更是難上加難。
“原來是這樣啊,那我也有些期待了,能以辯護人的身份坐在前輩對面,我當然也要全力以赴了!”
像是意料到她的回答,宋思明依舊得意的笑,那樣子勝券在握。
“那可太好了,自從那場官司之后,我一直很期待和方律站在同一場庭審上辯論,只是苦于沒有機會,其實現在想想,當初那場官司,方律師最終也并沒有贏吧?”
他故意提起那件事,眸色深了幾分,帶著看好戲的目光凝著情緒起了變化的方淼。
方淼臉色一白,毫無防備的被戳中痛楚,一時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反被對手將了一軍。
目的達到,宋思明在心里偷笑,狀似無意的繼續說著:“如果那時我能再細心一些找到別的什么證據,或許吳勒也就不用入獄,更不會落得個心臟病發死亡的結果,說到底那時還是太年輕。”
“也是奇怪,終審的時候,吳勒居然主動認罪了。”
他假裝自責,實則這些話是說給方淼聽的,字字句句都讓她覺得不安恐懼。
在生命面前,所有的初衷都變得不值一提,哪怕初衷是正義,到最后也會變成一把無形的利刃,將人傷得體無完膚。
那種舊事重提,傷疤被揭的糟糕感覺,幾乎讓方淼維持不住臉上強撐的堅強,她隨意抬了抬右手手腕,瞥了一眼時間,借口上班,匆匆走進了便利店。
宋思明已然看透一切,報復性的扯扯唇,轉身走開。
方淼沒坐電梯,一口氣爬了五樓,到律所門口輸入指紋后一股腦沖進茶水間,從里面反鎖住門,扔下手里的包和裝著中藥的食盒,從旁取了一個一次性紙杯,身形不穩的走到飲水機前接水。
“其實現在想想,當初那場官司,方律師最終也并沒有贏吧!”
“如果那時我能再細心一些找到別的什么證據,或許吳勒也就不用入獄,更不會落得個心臟病發死亡的結果,說到底那時還是太年輕。”
這些話如同魔咒一遍遍回蕩在方淼耳邊,她不氣他,而是氣自己,如果當初她細心一些,哪怕是拒絕負責這個案子,換一個更有經驗的前輩來跟進,或許后來的那些事就都不會發生。
悔恨牽動著身體里每一個細胞,每一次呼吸都變得困難,眼眶發脹發酸,心底的道德底線被硬生生地拉扯著。
一次性紙杯里滾燙的熱水溢出,對于這足以燙傷皮膚的痛感,方淼卻是毫無察覺,她眼神空洞地凝著往外溢出的水流。
有那么一瞬間,她真希望那些積壓在心底的苦痛可以如同水流一般流出,就像發了膿的膿瘡,只要擠出來就好了,然而真正的痛,是生根在心底,難以自拔!
當騰騰熱氣襲上眼眶,方淼終于感覺到不適,視線被遮擋手中一抖,紙杯落地,熱水在落地之時灑出,燙傷了露在高跟鞋外面的腳尖。
好似終于有了直覺,她向后一撤,被抽去半身力氣的身子不穩地向后一倒,她直直的摔在身后的墻壁上,整個人沿著墻壁滑下。
摔在地面上的一剎那,兩鬢的太陽穴抽動著疼起來,每一下都能帶動全身的神經,方淼伸出手死命的揉,可疼痛就像洶涌而來的大水擋也擋不住!
她疼的叫出聲,眼淚一直往外掉,因為突然襲來的頭痛,也因為來自職業道德譴責的心痛。
此時此刻,律所里其他同事都沒有到,只有茶水間里傳出斷斷續續的痛叫聲,每一聲都無人問津。
淚水大顆大顆的朝臉上滾,腦子里混沌一片,恍惚之間,她仿佛聽到了另一個聲音,一個要把她取而代之的聲音。
“讓我來吧,口口聲聲說你是律師,可你根本承受不了這一點點打擊,又有什么資格占著這具身體?”
方淼拼命的搖頭,似乎這樣就可以減輕頭痛,事實上,一丁半點都不能。
“我可以比你做得更好,以前在夢里,不都是由我來承受嗎?現在你又逞什么能耐?”
陌生的聲音不斷叫囂,每一次叫囂都能帶來加倍的頭痛,方淼強扯著理智,悶哼出聲的同時喃喃自語:“我可以……我可以面對,不用你管……”
腦子里嗡嗡作響,耳膜里持續性的耳鳴,眼前的景象落在瞳孔中,帶著重影無數次的旋轉,最終被黑暗吞噬。
……
再醒來的時候,方淼一睜眼先是模模糊糊看到了天花板,剛動了動身子,耳邊就傳來孟朝歌關切的聲音。
她喊她的名字,那聲音仿佛是從空谷中傳來,帶著回音,幾聲之后才終于聽得清楚,恢復了正常。
“淼,你感覺怎么樣了?還有哪里不舒服嗎?”孟朝歌探過身子,一臉擔心。
方淼眨了眨無神的眼眸,強撐著身子從休息間的單人床里起身:“現在幾點了?”
“10點半了,倒是你啊,怎么會暈倒在茶水間,臉色還這么差,可把我們幾個都嚇壞了。”
方淼沒有在意孟朝歌后面說的話,只記得她到律所的時候是8點多,也就是說她最低昏迷了2個小時。
想到這,她又不免回憶起腦子里的那個聲音,她不敢深思,也沒時間多想,作勢下床穿鞋。
見狀,孟朝歌立刻攔住了她:“知道你急著處理案子,先把水喝了,身體最重要。”
方淼這次沒有拒絕,乖乖喝完水緩過力氣,就又和往常一樣埋頭辦公室,中午之前沒見人影。
午飯的時候,孟朝歌把熱好的中藥以及外賣一起送到方淼的辦公室里,全程她都沒有抬頭,只是不停的翻看卷宗。
律所的人都知道一個規矩,這種狀態下的方淼絕對不能打擾,孟朝歌送飯進去之后,就一聲不吭的退了出來。
下午2點多鐘,方淼和另一個律師借了車離開。
趁她不在,孟朝歌溜進辦公室,不出所料中午送進去的外賣還完完整整的放在原處,
不過令她驚訝的是,那碗苦苦的中藥已經見碗底了。
另一邊,方淼先是去見了當事人,緊接著驅車前往證人所住的地方。
怎么說呢,與其說是胡同不如說是夾道小巷,車都開不進去,后半程只能是走著進去。
巷子里住了幾戶人家,按著地址找到了對應的門牌號,方淼敲了敲門,往后退了幾步,之后里面沒有半點動靜。
頂著毒日頭,她忍住想要砸門的沖動,撥通了一個號碼,半天回應她的只有機械的女聲,提示已關機。
撲了個空,方淼也只能打道回府,可剛走到巷子口,她就猛地站住了。
黑色的跑車被劃成了花臉貓,擋風玻璃被當成噴繪板,紅色噴漆在玻璃上噴出一個大大的“方”字,這無異于是一種示威性的警告。
至于這警告出自何人之手,她猜不到,來的時候她有看過周圍的區域布置,沒有監控,也就是根本無法找到是誰作案。
情況如此,方淼額頭冒出一層薄汗,背脊一涼,陡然覺得周圍的一切透著一股未知的危險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