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長亭送行
- 雪泥烤鴻爪
- 念娘
- 2136字
- 2019-11-07 14:29:00
杏杏自從瑨王殿下走了以后,就癡癡地在門口站著,小驢兒都要覺得杏杏快要變成了一尊望“夫”石。
“瞎說什么?”這時天剛蒙蒙亮,正是冷的時候。翠珠姐姐今日起得格外早,卻好像很憔悴,走出來的時候歪了一下,應該是昨天晚上沒怎么睡好,過一會兒就搖搖腦袋。“起來了就干活去。”這就是翠珠姐姐不對了,沒睡好怎么還有力氣催小驢兒去干活,真是的。
“既然起來了,就跟本宮出去吧。”殿下今日還是那身玉青色的圓領袍,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大氅,一根玉簪將發髻綰起,又是玉面小郎君的打扮。
殿下既然發了話,小驢兒和杏杏自然就不用再干活了,跟在殿下后面就出了宮。這時候太陽剛剛出來,還是冷,小驢兒趕緊把手縮到了袖口里。洛陽城郊的風很大,將殿下的大氅掀起了一個角,又被殿下伸手壓了下去。
此時的長亭還沒有多少人,或者說,只有瑨王和衛旻在長亭之中對坐。殿下過去就成了三人。衛旻在煮茶,水沸了以后,用茶勺舀了一勺倒進瑨王面前的杯盞里,頗有些“勸君更盡一杯‘茶’,西出陽關無故人”的味道。小驢兒見到他們就只是枯坐,不是,還有飲茶。瑨王殿下都要走了,他們現在什么話也不說,真是急壞了小驢兒,原先站著還好,偏偏衛先生邀我與杏杏都坐下了,小驢兒現在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
“無咎此去涿郡,路途上注意些。”
瑨王笑了笑,端了茶盞做出敬酒的姿勢,與衛旻的茶盞碰了一些。“怎么都這樣苦大仇深地看著我,我又不是去刀山火海。”
杏杏與瑨王離得近,直接就拍在了瑨王的肩膀上,“怎么說話的呢?”
東襄殿下捋了捋杏杏的袖口,瞪了瑨王一眼。
“一定要小心,知道嗎?夜里要記得鎖門,不可以飲酒、能走大道就不要坐船……”殿下也是個嘴硬的性子,自己說不擔心,卻嘮叨了大半天,還掰著手指頭算哪里漏掉了什么。
“好了,知道了知道了!”瑨王朝昆杰招招手,“走了。”
瑨王跨上一匹毛色發亮的高頭大馬,掉過了馬頭,背對著我們搖著胳膊,然后一拉韁繩就出去了好遠。瑨王這次沒有帶多少人,還有幾個侍衛和昆杰。其實人少也好,都是信得過的,也不會太興師動眾。
已經是深秋了,地上的草都枯了,軟塌塌地趴在地上。遠處的樹,葉子已經差不多沒了秋風剔掉樹干上面最后的葉子,“嗚——”一聲,樹干就徹底變得光禿禿了,寂寞在北風中挨凍。天上的大雁也怕冷,“嗷嗷”叫著向更南邊撲騰著翅膀。
瑨王殿下幾匹馬原先還能見到轡頭,現在越走越小,到了最后,只留下幾個小黑點,跳躍著更遠的地方走,漸漸地,連這幾個黑點也徹底不見了。我拍拍發著呆的杏杏,小姑娘心思重,不知道這會兒在想什么呢。
“玄甫兄!”
“香香什么事嗎?”
“我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我以為這件事是香香安排的,就應該盡在香香鼓掌之中。”衛旻又煮起茶了,其實衛先生這樣邊說話邊煮茶也很好,小驢兒挨著火爐暖和些,殿下畏寒,也應該暖和些。
“玄甫兄不是朝堂之人,卻看的這樣清楚。”
衛旻也沒有想到殿下就這樣承認了,看著殿下愣住了。火爐的太熱,茶壺里的水開了,濺出來幾滴沸水,落在火爐里面,“噼啪”一聲。
“殿下可知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的道理?不過殿下就這樣告訴在下了?不怕說出去?”
“香香信得過先生,知道先生是君子,定是不齒那般小人行徑。”
“殿下好一張伶牙俐口。”衛旻笑笑,“香香,累不累?”
“啊?”這回是殿下愣住了,抿了抿嘴掩飾了一下。
“衛旻記得殿下才過及笄之年,也就是個小姑娘而已。”
“小姑娘怎么了?平陽昭公主披槍縱馬的時候是小姑娘,太平公主扳倒來俊臣的時候就是個小姑娘……”
衛旻將手邊涼好的茶遞給殿下,將將打斷了殿下的一番小姑娘報國論。
“在下不是說小姑娘沒本事,殿下之才,許多男子大概都自嘆不如。香香這樣懂事的姑娘,若是生在尋常人家,那可是家里人的心間寶,捧著怕摔含著怕化。哪會有算計來算計去的日子?”
“哪有先生說得這樣,外面雖然腥風血雨的,可是香香在榮興宮很是自在。”殿下說著說著就不說了。拿起茶盞,咬著杯沿,眼角通紅了。“先生有酒嗎?”
“沒有,這里是長亭,不在宮中,香香還是以茶代酒吧。”
殿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本宮又能如何?”
衛旻搖搖頭,果真如陸淵也就是東襄那個不靠譜的四哥所說“香香這丫頭,跟家養的八哥似的,平日里都挺精明的一丫頭,覺得不對了只會炸毛,你說傻不傻,以為自己炸毛了誰就會怕她似的。”
可不是,自從衛旻同殿下熟了以后,好久沒自稱本宮了。現在殿下說著說著,心里頭難受,反而殿下來殿下去的。
“本宮的父親是大昱的皇帝,母親是大昱的皇后、徐家上一代中的長女。本宮身在局中,如今兩家相爭,誰都可以獨善其身,唯獨本宮不行。本宮多謝先生的好意。既然身在局中了,就不妨安安穩穩等這局結束吧。”
衛旻端著一盞茶,不說話。殿下低著頭,看著爐子里的火,也不說話。
“不知在下可有幸陪殿下看洛陽城的風起云落嗎?”
“先生這是?”
“之前,殿下問衛旻可愿意還海清與百姓,這是在下的答復。”
“怎么?先生不是不屑于我陸家的天下嗎?”
“是,現在照樣不屑,只是香香可記得衛旻說過,天下是百姓的天下。只有天下太平,才會有安居樂業。既然如此,這樣的天下,殿下一定要冠于哪家哪姓,于百姓又有什么關系呢?”衛旻抖抖衣袖,收起臉上的笑意,長偮一禮。
小驢兒眼睛都看直了,衛先生素來散漫,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衛先生的這般模樣,倒是比當初在太學外面圍觀的小姑娘幸運了一點點。
“衛旻愿為天下黎民祈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