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怎么了？連雀兒都比往常叫得歡些！”紫雁姐姐早上起來打水的時候，順便去昨晚吃剩的米飯里面摳了點下來，喂給了外面的麻雀。

“紫雁，一會兒衛先生來，記得把院子里打掃干凈些。小驢兒，你去打掃前殿。杏杏，你去書房。”翠珠姐姐一大早就給我們都排了活兒，忙得小驢兒真是驢不停蹄。

“小驢兒，我與你商量件事。”紫雁姐姐可是平日里最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今兒是怎么了。

“小驢兒，上次衛先生來，我就沒有見到衛先生，所以……”紫雁姐姐紅了臉蛋，“我……我能不能和你換換？我去打掃前殿，你放心，我肯定把前殿掃得干干凈凈。”

真好，紫雁姐姐都這么說了，小驢兒自然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反正走廊要走來走去的，隨便揮揮掃帚就差不多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殿下這次沒有一大早就起來拿起《道德經》“抱佛腳”了，早上翠珠給殿下梳了妝，殿下瞧著時間還早，就伏在案上又瞇了一會。殿下倒是睡踏實了，我看翠珠姐姐就在邊上站著，心驚膽戰盯著殿下，生怕殿下蹭蹭腦袋，就把額上的花鈿弄花了。

守著院墻的昆杰進來與殿下說，看見有人來了的時候，是杏杏去開得門。說起來，這還是殿下特意安排的呢，因為杏杏讀過書，在榮興宮的宮女中最有文氣。去給衛先生開門會顯得榮興宮上下都是學富五車的。小驢兒很高興，反正學富五車是杏杏的事情，吃富五車才是我的事情。

杏杏開了門，愣了一下。門外面的人也愣了一下。來的人不是衛旻，是瑨王殿下。還好瑨王殿下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看了一眼杏杏，就繞過杏杏，直接往榮化殿走去。不過瑨王殿下的那點小心思可瞞不過小驢兒，我看見瑨王殿下走過去的時候，輕輕拉了一下杏杏藏在袖子里面的手。

我抬頭就看到了翠珠姐姐站在走廊的那頭。壞了！小驢兒還沒有拖地呢！幸虧翠珠姐姐只是在發呆，好像還沒有要說我是意思，大概是正好看到了瑨王殿下拉了杏杏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嗯，小驢兒接下來勤快些，翠珠姐姐就不知道小驢兒剛剛偷懶了。

“香香，書本溫習得怎么樣了？”瑨王殿下一進到榮化殿，就反客為主坐在了殿下的對面。

“怎么了？四哥一來就書書書的，別真成了書呆子！”殿下昨天晚上還在操心瑨王會因為這個事愁眉苦臉許久，聽到瑨王這么說，大概要放心了些。

“這不是怕香香讀書多了，會掉頭發嗎？”瑨王說得本是玩笑話，可惜自己卻不是開玩笑的人，還沒有說完就先笑了出來。

“四哥就是這么打趣自己妹妹的？”殿下說著，把手邊的《道德經》一扔，“我不想看了，看也看不懂。”

門外昆杰自瑨王來了以后就沒有去盯梢了，于是沒人通報，衛旻就直接進了榮化殿。

“殿下這次叫在下前來，是為何事？”衛旻今日穿得更簡單了，一身全是青色的麻布袍子就過來了，一來就去撿起了地上躺著的《道德經》。

“衛先生來了！趕快過來坐。”殿下對衛旻招招手。

“不必了，在下坐這兒，自在些。”衛旻也不管鋪沒鋪墊子，直接就坐在了地上。

“香香，”這回說話的不是殿下，是瑨王。“四哥這回沒來對時候，不過也好，趕早不如趕巧。小旻，你說是吧？”

“是，”衛旻回得漫不經心，端起案上的茶壺，手上自顧自地斟著茶，“還記得在青要山上，衛旻與殿下彈琴、煮茶、論道，如今下了山反而連面也見不著了。”

“哦！”殿下開始的時候還不知道怎么回事，現在大概明白了。“本宮先前問衛先生應何人之邀下山，衛先生還瞞著，這下倒是四哥先說了。”

“嗯，說來也是巧了，我那日去底下巡查，正好聽說青要山有一位隱士，談玄論道很是厲害。這樣的高人，我自然要去會一會……”

瑨王還沒有說完，就被衛旻打斷了，“殿下會一會不要緊，在下的茅草屋還請殿下高抬貴手。那堆茅草本來我是要去鋪在房頂的，哪知道殿下一溜煙就給抱走了。”

“小旻，香香還在，給我留點面子。”

“那可不是，殿下一封信將在下騙出了青要山，說這洛陽城中是如何如何的繾綣，讓在下一定要來看看。只是殿下，在下都來這洛陽城這么久了，也未得見殿下，這就是殿下的待客之道嗎？算了，我饞殿下的茶了。殿下什么時候再去我那里煮茶，在下特地去集市買了套茶具，就等殿下和殿下的茶了。”

“衛先生這樣不客氣，本王就只能從命了，但玄甫的清談一定得備好。對了，先生還沒有說‘玄之又玄，眾妙之門’，何解？”

小驢兒看到東襄殿下正喝著茶，突然嗆著了，咳個不停。

“無咎兄真是！這還記得！”衛旻攏了攏袍子，坐得端正了些。“‘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無和有同謂之為玄，而有與無不過兩面，就如同太極的兩儀，相對也相容。萬物皆有其有無之數，有無不斷變換，逐漸達到平衡。這雖不算常道，但是世間盛極必衰、否極泰來，大約都遵從此道，故而為眾妙之門。”

小驢兒就這般聽著衛旻和瑨王你一句我一句的，連東襄殿下也只能時不時插一句話，還都不是太深的道理。他倆從殿下先生敘到直呼表字，最后說著說著就撫掌大笑。大概在青要山里的茅草屋就已經如此了。

我其實早就聽說瑨王殿下喜歡結交名士，可結交終歸是結交，哪有這樣的。但按杏杏的話說，他倆談玄論道起來，都快要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即白了。這可不是結交，倒像是伯牙子期那般遇了知音。

最后，還是因為瑨王殿下要去臨時有了事情，好像是涿郡的登聞鼓敲不歇了，瑨王不得已才從榮興宮走了。

“紫雁姐姐，怎么了？回神了。”我把手放在紫雁姐姐面前晃了晃，卻把紫雁姐姐嚇得一驚，急急就從榮化殿出來了。小驢兒又不是真的驢子，有那么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