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還沒醒?阿筠這丫頭下了多少計量啊這是?“沈秋山顫顫巍巍端著碗藥,脖子上綁著白紗布,邊發(fā)牢騷邊側(cè)身頂著門進(jìn)來。“呦,醒了?你這個小狼崽子,看看!看看!“沈秋山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就是這么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嗎?”
鬼目眼神閃躲,把頭埋的更深了,許久憋出三個字:”對……不起……“
“這會兒綁起來了知道說對不起了?昨天晚上你可是神氣的很吶,你不是要殺了我么?還有他、他……”沈秋山指了指尹梅側(cè)和盛林夏青,氣得胡子都快翹起來了。
“沈兄先別惱,他可能真不是故意的,沈兄可曾聽過有什么病癥,發(fā)作時做的事情清醒時幾乎完全回憶不起來,而且這些事情可能極為出格?”尹梅側(cè)道。
“嗯?你確定沒有拿我尋開心?這不是喝大了么?我只給他開了湯藥,可沒灌酒啊。”
“我也只給他端了飯食,還是沈大夫特地囑咐的清淡的,也沒有酒!”夏青慌忙舉手上前,生怕被怪罪了。
尹梅側(cè)差點沒給氣的翻白眼:“我是說病癥,很認(rèn)真的,盛林夏青,你倆先去照看茶樓前廳。”又轉(zhuǎn)身朝向沈秋山:“你之前不是說他有夢魘癥,類似的,比如出現(xiàn)幻覺?”
沈秋山無奈撇了撇嘴:“我說這位鬼目小友,你昨兒晚上,怎么回事?要是病癥,就好好說說具體啥癥狀,要是我哪兒得罪你了,你大可趕緊收拾收拾走人,咱倆互相眼不見心不煩,你說是不?“
鬼目就這么呆呆的坐著,怕他再激動,身上的繩子還沒解開,聽完沈秋山這一頓數(shù)落,似乎是有些委屈,深埋的頭抬了起來,瞥了一眼尹梅側(cè):“我有的時候,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誰……“
“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你跟我玩兒玄學(xué)呢!”沈秋山似乎還沒消火。
“沈兄且聽他說完。”尹梅側(cè)望向鬼目,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沈秋山無奈聳聳肩,一臉的不服氣。
“是一次事故,我的家人……被歹人所殺,我力不能敵,受了傷,但后來的事,后來……我以為我會戰(zhàn)死,可我從尸山中醒了過來,趁著夜色,撿回來一條性命……我以為我是中途暈過去了,因為我是怎么混進(jìn)死人堆里的,我完全沒有印象。但……但后來我發(fā)現(xiàn)并不是這樣……我一路逃亡,潛入一戶農(nóng)舍,企圖偷點兒吃的,我已經(jīng)快餓到失去意識了,可是……被發(fā)現(xiàn)了,他們要抓我去報官,如果被抓住了,我必死無疑……慌亂中我抄起了木凳,但等我醒來的時候……他們都倒在我的身邊,滿地的血,滿地的……我手里的不是木凳,是刀!……”鬼目越說越激動,聲音竟略帶哭腔。“再后來,我只要我遇到危險,我就會感受到身體里的另一種力量,我稱之為‘他’,‘他’會殺人,在我情緒激動不能自己的時候,出來殺人……我努力克制自己,幾年過去了‘他’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但昨晚,我記得最后一眼是一根明晃晃的針!我很害怕……是……是‘他’,‘他’又出來了……”
尹梅側(cè)望著眼前這單薄的少年,欣喜心疼懊悔自責(zé)憤怒……只覺得心臟刺痛:凜衡啊,凜衡!原來這幾年,你一個人忍受了這么多!老天啊,老天!你可真是會弄人!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這么多年,竟還給我一個故人!當(dāng)年的長谷,我都根本沒有想到我還能撿回來一條命,你不過一個十一歲的小娃娃啊!尹梅側(cè)心中有一萬句對不起,可卻不知從何說起,只長嘆了一口氣,聲音顫抖:“我知道你受了什么罪,你可否愿意信我?我們有共同的仇人。”尹梅側(cè)解開了鬼目的繩索,徒留一臉錯愕驚恐的沈秋山,沈秋山見此狀況,不由咽了口唾沫,朝門口挪了挪凳子,直到撞著門檻。
少年驚愕抬頭,瞪眼望向尹梅側(cè)。
“我知道,你是索烏族人,你的家人,死于長谷之戰(zhàn)。”尹梅側(cè)頓了頓,“段府一家,是你殺的,因為……他是當(dāng)年長谷之戰(zhàn)的‘功臣’,組兵將索烏數(shù)百族人堵進(jìn)了長谷,一舉殲滅……而以你現(xiàn)在的能力,他是你復(fù)仇名單的第一個,但絕對不是最后一個,是么?”
“不愧是風(fēng)波渡……不愧是申城君。”少年冷冷道,但抬起的眼眸卻掩蓋不了他驚訝的神情。“我對于你沒有利用價值的。”
“你只需考慮肯與不肯,留與不留,讓我猜猜,你的名單里,還有晁彀、皇三子駱令儀……”
“你為什么幫我?”
“我說了,我們有共同的仇人,若能聯(lián)手,這也算你幫我。你既然知道我是申城君,那你也自然知道我申城君行事的風(fēng)格與手段,你可愿意?”
“君子一言!”少年眼里閃過一絲光,言語決絕!
“好,果然有索烏族人的爽快!至今日起,我將對你的過往只字不提,你只需在風(fēng)波渡里做事,我能讓你看到你想看的東西。”尹梅側(cè)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說你經(jīng)常不記得做了什么,你身邊可還有其他人?或許這些是趁你昏迷他人所為?”
“我說,尹弟,人家都暈了還能記起來個什么?我倒是記起來個東西……就是……我在邪門歪志上看到的哈,我也不確定……”
“是什么?”尹梅側(cè)急切道。
“你等我說完嘛,我之前看過一例記載,是一篇鄉(xiāng)間游醫(yī)的手稿,寫的是一秀才仕途不順,求官不得還遭人算計,錢財散盡一事無成,后來妻子也紅杏出墻……呃……反正各種慘就是了,后來這秀才就有些不正常,可能上午還是一副溫文爾雅文人模樣,到下午就是一蠻橫村夫毆打妻兒,關(guān)鍵一覺起來啥啥都不記得,你說奇怪么?街坊鄰居都說他是裝的,可后來這秀才行事愈發(fā)奇怪了,言語形態(tài),完全就是……兩個人,一個身體住著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也就是說雙魂癥……再后來我其他云游野志里也見過類似的記載,大概就是遭遇重大打擊,精神上刺激太大,承受不了,而自己假想出另一個自己來,去承受這一切……聽這小兄弟剛才說的……呃……確實挺慘的,說是雙魂癥,也不無可能。”
“那……沈兄可有治療方法?”
“心病還得心藥醫(yī),不過我開些安神撫緒的藥方子,要真是這個病癥,舒緩舒緩,慢慢的或許就好了……不過!以后晚上我可進(jìn)這哥兒的房了!堅決不去!!”
鬼目又低低的埋下頭,似乎做錯了事的孩子,尹梅側(cè)不由心疼:“以后施針這種事就白天來,我和盛林都在一邊兒守著你,可行?”尹梅側(cè)掖了掖被角,撫了撫鬼目被繩索勒紅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