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當個茶樓掌柜，或許也不錯……”尹梅側(cè)盯著手里的半塊棗糕苦笑。
……
夜已深，黑漆漆空洞洞的天，密密麻麻閃閃爍爍的星子，遠處如煙如霧輕紗似的山影，茶樓里人聲寂靜，只剩遠處縹緲的幾聲狗吠……
“這樣好的夜色……”尹梅側(cè)一挑眉毛，一臉壞笑：“鬼目？想不想出去玩兒??？”
“你有計劃？”窗邊的鬼目忽的閃過來，嚇得尹梅側(cè)一個激靈……
“呃呃……不要這么緊張，你一緊張我們都跟著緊張……”
鬼目后退兩步，神情似乎有些內(nèi)疚，整個人看起來跟阿筠調(diào)皮被訓別無兩樣。
尹梅側(cè)覺得好笑，又有點心疼：“不是……唉……只是你身法太快了，在外面難免惹人注目，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尹梅側(cè)看鬼目呆呆的站著不動，笑道：“你這可怎么辦呀……“寵溺似的嗔怪：”走，帶你去個·好地方······“
尹梅側(cè)披上黑色斗篷，帶著鬼目左拐右拐，穿過四五個巷子……一路上越來越熱鬧，人也逐漸躲了起來。都是一個街道上的，尹梅側(cè)的風波渡入夜后簡直太過于荒涼。。。對！就是荒涼……怪不得沈秋山老是催尹梅側(cè)還錢，這么慘淡的經(jīng)營，哪里來的收入。。。人家掌柜各個穿金戴銀，再不濟也有個成色中等的玉佩……這尹梅側(cè)，天天一身素白布衣……人家是要是四菜一湯，尹梅側(cè)你就是白水稀飯！連小菜都沒有的那種。。。
鬼目自逃亡道申城，一腳踏進風波渡后，就再沒出來過，好好的看看申城景色，今兒還是頭一遭。經(jīng)過誤傷沈秋山一事后，盛林和夏青似乎對鬼目有些抵觸，少年的心思簡單，只有黑白，還不了解世界上還有太多的灰……
總之，自那以后，他倆很少再來找鬼目玩兒，或許是害怕吧，畢竟鬼目這孩子夜蝙蝠似的，來去無影，甚至還能殺人無形……只有阿筠還沒事兒似的，依舊跟在這幾個哥哥屁股后面，對鬼目絲毫沒有見外，也并不懼怕鬼目的彎刀，依舊跟他分享著自己的吃食。
尹梅側(cè)見這孩子悶得厲害，心思一動，趁著茶樓里事情安排妥當?shù)目障?，何不帶他出來溜溜?
終于，兩人駐足在一座四角樓前：這樓四角掛燈，艷紅通亮；四邊綴有走馬小燈，花影重疊，影影綽綽;清風拂過，紅紗縹緲，似乎還有銀鈴鐺的脆響……
“我們到了，”尹梅側(cè)轉(zhuǎn)身朝向鬼目，“這叫十二樓，怎么樣，好看不好看？”
“……”
鬼目一頭霧水，不知這掌柜葫蘆里買的什么藥，只瞪著雙疑惑的大眼睛望著他，尹梅側(cè)被這孩子呆呆的樣子逗得一樂:“進來你就知道了……“
推開雕花朱漆木門，一陣暖香將人嚴嚴包裹住，軟軟綿綿，就像一腳踩進一床新棉制的被子，還沒等鬼目反應(yīng)過來，一群雪白的章魚觸手般的東西‘唰’的黏住他就往里面拉扯，鬼目大驚，慌得按向腰間的彎刀……
尹梅側(cè)心頭一緊暗呼一聲：“不好?。?！”
誰知那鬼目竟險些跌了一跤，尹梅側(cè)一愣，隨即笑得直不起腰。
那鬼目慌亂間看清楚了眼前來人——四五個十二樓的姑娘：各個身著輕紗羅裙，花紅柳綠，那章魚觸手，正是介些個穿花簪翠的妙齡女郎水蛇般的手臂……鬼目被拉的站不住腳，只死死抱住自己的胳膊，不讓別人觸碰到自己的同時，也免得一不小心觸到姑娘們，活像唐僧進了盤絲洞……
“這公子生的可真是俊俏啊……”
“面兒生的很，頭一次來？“
“您今兒是來喝酒的，還是來聽曲兒的??？”
……
鬼目慌了，臉憋的通紅，生生一副受委屈的樣子，聽到背后傳來的亂顫笑聲，扭頭目光直射尹梅側(cè)，眼睛里似乎要放出箭來：“你！你??！……你居然帶我來！喝！花！酒！”
尹梅側(cè)脖子一縮，心說：“這小子屬狗么，我笑的很小聲??？完了完了……這下回去非得撕了我不可……咳咳……呃……我們今天也算是來辦正事的……對！是來辦正事的?！?
尹梅側(cè)正了正衣襟，寒聲道：“紅萼姑娘可在？”頓了頓，又道：“松開那位公子，這是我的客人。”
那幾個十二樓的姑娘忽聽見門外傳來一冰寒的聲音，尋聲望去，卻見燈光下佇著一人，那人摘去斗篷帽子，
“這！這……申……尹掌柜！”
幾個姑娘慌的松開手，還有幾個人好奇的打量著這尹梅側(cè)的客人：今天之前，來十二樓，這申城君從未帶過任何客人。
“尹公子請隨我來。”一紫紗衣裙女子飄搖而來，直引尹梅側(cè)二人往樓上去了，“紅萼姑娘知道尹公子要來，特地等著。”這女子的聲音格外好聽，跟樓檐上掛著的銀鈴鐺似的，清脆婉轉(zhuǎn)。
女子說笑著，駐足在二樓最盡頭的一扇門前，輕扣三聲：“姑娘，客人來了?！彪S即轉(zhuǎn)身，飄搖如弱柳般離去了。
門開了，一扇繡花屏風擋的死死的，可能是在走廊盡頭，也可能是這間屋子木材好，和樓底下的嘈雜一對比，這里簡直算是靜的出奇……
“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一女子呵呵笑著，屏風后面漏出一角紅衣，接著走出來的，竟是一和樓角高掛的紅燈一般艷麗的女子，紅衣烏發(fā)，丹唇褐眼，雖一身并無其他配飾，卻魅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尹梅側(cè)拉著鬼目，跟隨著那紅衣女進了屋子：“紅萼，我有一事問你……”
“這位是？”
不待尹梅側(cè)說完，紅萼冷冷掃著身后的鬼目。
“新朋友?！?
“尹公子何時往十二樓帶過朋友？”
“也是故人……”
“故人？！”紅萼錯愕，又望向鬼目，沉默一瞬，隨即引兩人落座，斟了兩杯茶：“公子此行，為了扶桑吧？”
“正是?？煞窀嬷纳硎?？”
“搭上你風波渡的，不都是苦命的人？家破？人亡？無非如此，有何可問……”
是啊，風波渡，只不過是風浪波濤里的一個渡口罷了，住著的，都是無家可歸的人……
“你且仔細與我講來，想是今天柳影中的事，扶桑已經(jīng)告知于你。”
紅萼沉默半晌，嘆了口氣道：“我遇到她時，她還是一青樓妓，是……是娼妓……不是……不是藝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