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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抉擇

  • 一曲終暮了
  • 落木依殤
  • 3202字
  • 2025-07-25 08:33:21

暮了背著長曲,每一步都踏在泥濘與碎石之上,也踏在自己尚未平息的劇痛與虛脫之上。長曲焦黑的身體沉重得如同烙鐵,每一次輕微的顛簸都讓暮了的心揪緊,唯恐那微弱的心跳就此斷絕。她體內的力量如同剛剛經歷風暴的海面,看似平靜了,深處卻依舊暗流洶涌,灰紫色的暮光與金色的暖流在經脈中緩慢流轉、碰撞、試圖融合,每一次循環都帶來細微的脹痛與撕裂感。

她不敢停下。暮靄澤的爆炸和沉暮花的異象太過驚人,腐骨上人的爪牙隨時可能追來,更遑論那些被“赤子純陽體”消息吸引而來的豺狼虎豹。她專挑最偏僻、最險峻的山路,利用新生的、對“終結”氣息異常敏銳的感知(沉暮花帶來的饋贈),避開一切帶有強烈生靈氣息或邪異波動的區域。

一連數日,風餐露宿。暮了幾乎榨干了自己最后一絲潛能。她獵取最弱小的野獸,茹毛飲血補充體力;找到隱蔽的山洞或巖縫,便立刻布下簡單的預警禁制(利用初步融合的力量,效果遠超以往);夜晚則強忍疲憊,一邊運轉“暮靄心經”調和體內力量,一邊將手掌輕輕貼在長曲心口,小心翼翼地將一絲融合了暮之意境的、溫順下來的純陽之力渡入他體內,滋養那點微弱卻堅韌的新生本源。

她能感覺到,長曲體內那點暗金色的星火,如同干渴的種子,在得到她渡入的、蘊含“生機暮氣”的力量后,會極其微弱地跳動一下,仿佛在回應。他眉心那點暗金印記,在夜色中會散發出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暖意。這是唯一的慰藉,證明他還在頑強地與死亡抗爭。

然而,長曲的身體狀況依舊觸目驚心。焦黑的皮膚下是深可見骨的裂痕,雖然不再流血,但愈合的速度極其緩慢,仿佛他體內的生機都被用來維系那點本源星火了。他如同一個布滿裂痕、隨時會徹底破碎的瓷偶。

這一日,暮了背著長曲,艱難地翻過一道陡峭的山梁。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處被群山環抱的隱秘小山谷。谷中綠意盎然,一條清澈的小溪潺潺流過,溪邊開著不知名的野花,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草木氣息,與南疆常見的濕熱瘴癘截然不同。

最讓暮了驚異的是,谷地中央,靠近溪水源頭的一塊濕潤黑石旁,竟然生長著一小片極其眼熟的植物——**沉暮花**!雖然只有寥寥幾株,且遠不如暮靄澤那株高大,花瓣尖端的露珠也細小如塵,但它們散發出的那種精純、內斂的終結與沉淪氣息,暮了絕不會認錯!

“這里…竟也有沉暮花?”暮了又驚又喜。她立刻意識到,這個山谷環境特殊,必然存在極陰地脈節點,才能孕育此花。而且此地生機與死寂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平衡,正適合長曲恢復!

她背著長曲快步走到溪邊,小心翼翼地將他在一塊平坦的大青石上放下。溪水的清涼氣息似乎讓長曲緊蹙的眉頭都舒展了一絲。

暮了顧不上疲憊,立刻行動起來。她以那幾株沉暮花為中心,結合自己對“暮之意境”和終結之力的新領悟,調動體內初步融合的力量(灰紫為主,夾雜淡金),在谷口和長曲周圍布下了一層無形的“沉暮結界”。這結界并非強力防御,而是如同黃昏的薄霧,能極大扭曲和消融外界的感知,讓山谷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同時也能緩慢吸收谷內逸散的生機與終結之氣,形成一層保護性的“膜”。

布下結界后,暮了才真正松了口氣,一股巨大的疲憊感瞬間將她淹沒。她靠在長曲身邊的大青石上,幾乎是瞬間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山谷的日子,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鍵。

暮了成了長曲最虔誠的守護者與療愈者。

她每日采集最鮮嫩的野果草葉,擠出汁液,混合著搗碎的沉暮花細小花瓣(取其溫和的終結生機),極其小心地喂給昏迷的長曲。她持續不斷地將自身調和后的力量渡入他體內,如同涓涓細流,滋養著那顆暗金色的生命火種。她甚至嘗試引導山谷中那稀薄的沉暮之氣,極其緩慢地融入長曲眉心的印記。

效果是緩慢而顯著的。長焦黑的身體表面,那些猙獰的裂痕邊緣,開始生長出極其細微、如同玉石般的新生肉芽,雖然速度慢得肉眼難辨,但確實在愈合。他微弱的氣息也一天天變得稍稍平穩、悠長了一些。眉心那點暗金印記,顏色似乎更深邃了一點,散發著溫潤的暖意。

暮了自身的狀態也在好轉。山谷的寧靜與沉暮花的氣息,讓她體內的力量沖突逐漸平息,融合得更加順暢。她對“暮之意境”的掌控愈發得心應手,不再僅限于防御和消融,甚至能輕微地影響周圍的光線,制造一小片朦朧的暮靄區域。而那份純陽之力,則徹底化作了她力量的“內核”,如同黃昏天幕下沉靜的落日,源源不斷地提供著溫暖而堅韌的生命力。她的氣質愈發沉靜內斂,眉宇間少了幾分跳脫,多了幾分歷經生死后的從容與堅毅。只是偶爾修煉時,她的左眼瞳孔深處會隱現金陽沉暮之象,右眼則閃過終結的黑暗,昭示著她體內力量的非凡本質。

她常常坐在長曲身邊,對著昏迷的他說話。

“長曲師兄,今天山谷里飛來一只藍色羽毛的小鳥,叫聲很好聽…”

“我又試著引動了一點沉暮之氣,好像你眉心的印記亮了一下…”

“師父教我的‘暮靄心經’,我又悟懂了一點,等你醒了,我演示給你看…”

“袁石青的毒計破了,那只惡心的蟲子也死了,他再也害不了人了…”

她不知道長曲是否能聽見,但她堅持說著。這不僅是傾訴,也是梳理自己的心境,更是對長曲的一種呼喚。她感覺,在她說話時,長曲體內那點星火,似乎會跳得更活躍一些。

時間一天天過去。暮了對力量的掌控日益精進。她開始嘗試在山谷中修煉一些簡單的攻擊法門。融合了純陽之力的“暮靄劍氣”,不再是單一的灰紫色,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異的暗金色澤,既有黃昏的遲暮消融之意,又蘊含著落日熔金般的灼熱穿透力。當她全力催動時,劍氣所過之處,草木不會立刻枯萎,而是仿佛被加速了時光,瞬間走完一生,凋零成灰,又在灰燼中隱現一絲微弱的生之萌芽(終結與孕育的雛形)。

這一日,暮了正在溪邊修煉,嘗試將一縷終結之力融入劍氣。她全神貫注,指尖凝聚的劍氣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深灰色。

突然!

“噗通!”

一聲異響從長曲躺著的青石方向傳來!

暮了心頭猛地一跳,瞬間收功,身形如電射向青石!

只見一直靜靜躺著的長曲,身體不知為何微微痙攣了一下,一只焦黑的手無意識地垂落,打翻了旁邊盛著清水的石碗。水灑了一地。

“長曲?!”暮了撲到石邊,緊張地呼喚。

長曲依舊緊閉雙眼,沒有任何回應。但他緊蹙的眉頭似乎更緊了一些,嘴唇極其輕微地動了動,仿佛在承受某種痛苦。更讓暮了心驚的是,他體內那點原本溫潤穩定的暗金星火,此刻竟有些紊亂地跳動起來,眉心印記的光芒也忽明忽暗!

“怎么回事?”暮了立刻探入靈識查看。她發現,長曲體內那新生本源的紊亂,并非源于傷勢惡化,反而像是一種…**力量不足的饑渴**?新生本源在成長,需要更龐大的能量支撐!她之前渡入的力量,如同杯水車薪,已經不足以滿足它成長的需求了!這就像一棵破土而出的幼苗,急需陽光雨露,否則便會枯萎!

暮了臉色凝重。長曲的涅槃,進入了關鍵而危險的階段!需要更強大、更契合的能量源!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溪水源頭,那幾株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的沉暮花。它們的露珠雖然細小,但蘊含的終結本源之氣,對長曲眉心的印記似乎有著特殊的吸引力。

“難道…需要更多的沉暮花本源?”暮了心中有了猜測。但眼前這幾株太幼小了,蘊含的力量有限。

她想起了師父地圖上標注的暮靄澤核心區域。那里,必然存在著更強大、更古老的沉暮花!但是…核心區域的兇險,師父曾嚴令禁止深入!

看著長曲痛苦微蹙的眉頭,感受著他體內那渴望成長卻又瀕臨枯竭的微弱星火,暮了的心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留下,長曲的新生本源可能會因能量不足而夭折,前功盡棄。

前往核心區域尋找更強大的沉暮花?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

暮了的手緊緊握住了腰間的“斂暉”短劍。劍柄冰涼,卻無法冷卻她心中翻騰的決意。

她緩緩俯下身,在長曲耳邊,用從未有過的、無比溫柔又無比堅定的聲音低語:

“長曲,堅持住。等我回來?!?

“這次,換我去為你…搏一條生路?!?

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在青石上沉睡的長曲,眼中再無猶豫。她撤去了谷口部分結界,只留下最基礎的隱匿,然后轉身,毅然決然地朝著記憶中暮靄澤的方向,那個被師父用朱砂重重圈出的、標注著“生機斷絕”的禁區核心,邁出了腳步。

山谷的寧靜被打破,守護者踏上了更兇險的征程。涅槃之路,不進則退,唯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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