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走后，徐婷從大衣柜層層疊疊的衣服底下挖出了那只木質精箱，里面裝的除了幾件陪嫁物什，還有她和老頭子的全部積蓄。

她一層層打開包裹的布巾、手帕，取出三張銀行卡。現在兒子、女兒都要買學區房，不幫上一把哪個做父母的能狠得下心。可一下子全部掏空，好像又有一道看不見的坎橫在心頭。猶豫來猶豫去，她把其中一張卡又包好，放了回去。

她和若大木兩人在客廳坐定，商量起兩家學區房的事情。徐婷坐在沙發上，若大木搬了一條木凳坐在一側，因為他知道錢的事情自己沒有表決權，更不用說拍板權，她也只是征求征求他的建議。

老婆子徐婷欲言又止，似乎內心在不停矛盾著。若大木看著老婆子這副樣子，心里也是著急，但也只能是干著急。

因為他一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錢，二不知道老婆子怎么想，冒然開口那有辱他若大木的斯文。他只能坐在凳子上一遍又一遍擦著他錚亮的額頭。

徐婷想了一陣，說道：“現在我們能拿出的錢最多60萬。”說完看著若大木。這個數字倒是合了他的意，他料想也差不多只有這么些錢，這些年自己和老婆子因為身體原因，都申請了提前退休，也就靠著兩人退休工資和樓下三間店面5萬塊錢一年的租金。

若大木避開老婆子的目光，這可是大事，他哪能做主，讓她自己看著辦吧。可徐婷不依不饒地盯著他，讓他表態。

要是以往，老婆子十有八九會一板子拍回去，女兒家不是有公婆嘛。可今天從老婆子猶猶豫豫的神態中，他看出了些門道。按若大木想的，當然是一人一半平均分了，但既往的經驗告訴他，試探試探不會錯，他似乎有點小心地問道：“你準備怎么辦？都給若棠？”

徐婷見矛盾又架回了自己頭上，沉默了一會：“一人30萬吧。”

若大木竊喜，連連點著光亮的額頭：“一人一半好，一碗水端平，省得起爭執。”

看著若大木唯唯諾諾，小雞啄米一樣點頭，她突然聯系到了兒子，由此想到了爭吵，想到了親家母鄭玲，想到了嘲笑自己的“艱苦樸素”。這手中沉甸甸的銀行卡不就是她艱苦樸素出來的，天上難道憑空會掉。徐婷隨即又改口道：“還是若棠25萬，若冰35萬吧。”

若大木當然不知道這么一瞬間，老婆子已經神游一回。更不知道他一頓點頭，點掉了若棠10萬塊錢。他楞了一下，隨即又點點頭：“這樣好，畢竟以前給若棠多，給若冰少。”若大木雖然也有點重男輕女，但那是對第三代，對兒子和女兒他可是一視同仁。若棠買房老兩口已經出了首付，若冰除了嫁過去一輛車，也就沒再給過她什么。況且，小時候虧欠若冰的或許不是錢能彌補了。

徐婷不滿老頭子一副和事佬的樣子，生氣地說道：“這也好，那也好，是不是都給若冰你覺著也好，誰讓你來總結了，你倒是給點建議啊，談點感想也行啊。”

都給若冰他若大木倒是想啊，可得一把手同意啊。別說建議，就算感想也啟是能輕易發表的，日后出了問題還不是問責到人。這么多年甩手掌柜他已經當出了心得，千萬不能當先鋒大將，實在挺不住了就當諸葛亮，還得是事后的。他又裝出一副誠懇的模樣，說道：“真的好！真的！”

徐婷將信將疑：“真的好？”反正問了也白問，她不過是想借老頭子的口，拐過心里的那道彎。她索性自己說出了疑問：“我原想若冰有公婆，但想想那個方一凡做什么什么不成，估計也沒幾個錢，他出錢就等于他爸媽出錢，讓若冰再向公婆去開口也真是難為她。”

徐婷嘆了口氣，又接著說道：“這60萬，我可是連給你備用的2萬也算進去了。”

若大木一聽先是一愣，心中慌亂。這2萬，一會三千，一會五千，他早給了若冰，現在老婆子突然提出來，他連假賬都還沒做好。

想到這，他的頭點頭得更加用力，更加發自肺腑，好像這本就是他預期那般。

看他這副樣子，徐婷索性就拍板了：“那咱可啥也不剩了？以后養老……”

若大木最怕的就是她想七想八又想出事情來。從兒子那里回來，這老婆子也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就好像成了“五保戶”，張口閉口就是養老。這種話也就老兩口之間說說，傳出去多難聽。他趕緊說道：“不是還有一雙兒女嘛，不是還有退休金嘛，就算再不濟還有現在住的這棟房子嘛。”

徐婷看著這老實木訥的老頭子，又想了想被自己放回去的那張卡，更加篤定了循著內心去做不會錯。不管以后大家會怎么看她這個母親，她都要為自己，也為這個庸庸碌碌、難舍難離的老伴有所打算，有所考慮，總得老有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