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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白丁

四人向著猿猴的山洞行去,路上郁郁蔥蔥的草木與橫七豎八的猿猴尸體形成一種詭異的壓迫感。

黑魔蛇的確是充滿智慧的,只是殺死和分shi,并沒有吃掉滿足生理的饑餓感。

村長的眉頭皺的更深了,整個人似乎也老了二十歲,看起來非常滄桑。

月的身體還是有點虛,一路被赤蓮開心的拽著走。

猿猴居住的山洞位于一個小山坡上,洞中挖出了一個小溝用于排水。眾人此時就沿著這條小溝行走,不一會就到了山洞前。

這個山洞名為‘陋洞’,是白丁當上族長的第二年給命名的。最先這里是個天然小洞穴,隨著猿猴們數量的激增,便從高度,寬度,和深度三個維度同時擴建,從而有了現今這幅規格。

洞中深處有著幽微的黃色火光,而火光中無數雙泛著青光的眼睛正緊緊注視著進洞的四人。

洞穴很大,腳步聲與回聲碰撞在一起,讓月感覺很空靈,閉上眼就像踏在云端之上,唯一一點就是赤蓮拽的太緊了。

洞內眾多猿猴圍坐在一只白毛大猿邊,如同聆聽尊者講課般,將他緊緊圍住。

但是,白毛猿的左手斷了,以往如雪般的白毛也染上了紅色的血。

白毛猿的名字是白丁,是綠山猿猴氏族的族長。

此刻的他雙眼緊閉,如同一尊失去了靈魂的神像躺在眾猿之中。

眾人停在了猿猴圈前。

四人中,村長是和猿猴們最為熟悉的,也是村長最先和白丁結成聯盟一起對抗黑魔蛇。

村中以村巫為首的勢力則對村長的結盟強烈不滿,與這些粗陋狂野的猿猴們結盟無論是從道義,法律和人性上都是不能夠允許的。

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況且魔獸之中,發聲部位與人類的相差太大,沒到一定等級用魔力改造發聲部位,連交流都是問題。

就比如此刻,這一圈的猿猴們,大多數病殘老幼,等級肯定都沒超過3級,3級都沒過自然不能吐人言。

此時村長在心中不斷的嘆著氣,猿猴們眾星捧月向著昏迷不醒的白丁祈禱的畫面,讓他想起了之前全村人跪下祭神的儀式。

突然,一只綠毛猴站了起來,眼神悲戚的向著村長而來。

綠毛所到之處,猿猴們都快速分開形成一條坦道。

“你們來了的話,那外面黑魔蛇應該走了吧?”

村長點了點頭,算是做了回答,同時也迫切的詢問了白丁的情況。

“他情況怎么樣?”

“斷了只手,簡單包扎了下。不過具體的,你們自己來看吧。”

綠毛說完轉身走向了洞外。

綠毛是族中的戰士隊長,政治地位相當于二把手,僅次于族長白丁。

他偏向的是戰士的榮耀以及遠古祖宗的傳承,所遵循的是用戰斗捍衛尊嚴,用血液洗刷恥辱。村長所有關于黑魔蛇的資料都是綠毛和他隊員用鮮血偵查得來的。

至于白丁屬于溫和民主派,更相信秩序以及天道。所以他更適合當領導人,在綠山之中帶領猿族生存。

但是,白丁的一生過的太過順利了,從出生就內定為族長,享受著最優越的師資教育,吃著最美味新鮮的果子以及最富有營養的大肉。從來沒遭遇過任何苦難與危機,在等級上也是一路順風順水的到了7級,同時在魔法上竟然有著猿族中罕有的天賦。

一切都太順利了,順利的讓白丁當上了族長,順利的把白丁永遠的囚禁在這一方山頭之上。

從何時開始的呢?

白丁也不知道。

這一個囚籠是權力與名望的頂點,是族中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位置,但不是自己想要的。

只有登上高樓,才知道自己所待的地方是多么的狹隘;只有仰望繁星,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素養與責任緊緊的束縛著白丁,但束縛不住的是他那顆永遠向外跳動的心臟。

接著,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竟然敢獨自上山,找到了他。

名為李大狗的村長,竟然要和白丁所率領的猿族結盟,共同對付黑魔蛇。

黑魔蛇所針對的是人類,對于猿猴的進出從來沒有管制過。

但是,白丁答應了。

他聽說人類的書籍里面有著美女,有著黃金,出于好奇心,結盟的條件是村中的圖書館要對白丁開放。

此后,白丁的人生走上了一條全新的道路。

不是那種一只猿猴竟然在津津有味的看西游記,西廂記,武松打虎的那種,而是猿猴們從未有過的想法與夢想。

白丁愛上了英雄類小說。

他的夢想是當一名英雄。

在充滿困難與責任的沼澤中出發,向著魔王踏上最艱難的道路。詭譎的森林屠殺,笑里藏刀的城市,刀山火海的沙漠,以及腐臭陰暗的深淵;這是一條英雄之路,是從無名走向傳奇的旅程,也是白丁所羨慕的人生。

在腐臭陰暗的深淵里,獰笑的魔王手上拿著亮晃晃的刀叉與餐刀切下公主的大腿肉,蘸上最鮮艷的醬汁,向著遲來的勇士大喊道:“白丁,你來遲了。公主已經沒了,快滾回去你的綠山去。”

這時候,作為勇士,作為英雄的白丁,將沿路所有積攢的怒火,所有正義的力量,都凝聚在一起,向著世間最邪惡最陰暗的魔王施放。

作為英雄的白丁大喊了一聲“誓約勝利之劍!”

接著,在無窮無盡的光華里,魔王在正義的烈焰中焚燒殆盡,作為英雄的他也用盡最后一絲力量,倒了下去。

這便是白丁最為享受的劇本,也是他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

“為什么我是一個猿猴呢?”

這句話問了自己無數遍,卻永遠都沒有人回答他。

在那個滿天繁星的晚上,晚風很涼,蒼穹之上不斷有著流星劃過。

白丁很人性化的許了個愿。

‘我想成為英雄。’

晶瑩的淚珠從眼角劃過,浸濕了臉上的毛發。

不用其他人回答,他也知道答案是不可能。

正如從出生開始他就是只猿猴。

正如他出生時只是得了白化病,卻被身為族長的父親稱為這是白神轉世。

所有的一切,都早已在星盤上注定。

從欺騙欺瞞開始的人生,在虛偽與哄騙中長大的童年,無聊與漫長交織的族長生活,是白丁永遠逃不開的現實。

他,終究只是個猿猴。

一個占山為王卻妄想踏上英雄之旅的猿猴。

一只整天幻想著人類英雄傳奇的猿猴。

此刻,他躺在他族人們包圍的祈禱聲中,沉睡在一個很長的英雄之夢里。

也許,夢中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但是,劇痛立刻將他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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