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凌浩一大早便爬了起來。
他可沒忘記昨日褚老的囑咐，讓他今天盡量早點過來。
說是要帶自己去見一個人，具體的凌浩也不太清楚。
等他趕到醫院的時候，褚老已經等待多時了。
“你小子可算是來了，今天咱不學醫術，走，跟老頭子我去見個人。”
至于見什么人，褚老懶得說，凌浩也懶得問，總之跟著去就對了。
不過，褚老確實也是有些特立獨行。
好歹也算是一人物，醫界的泰山北斗啊，結果出門連個私家配車都沒有，一路居然還是帶著凌浩坐公交轉地鐵。
江海市因為是沿海城市，因此外地務工人員非常多，交通也時常擁擠，好在兩人起的比較早，錯過了上下班的高峰擁堵去，還沒到七點，他們便到達了目的地。
實際上，地點并不算難找，相反還非常得顯眼。
甚至，凌浩都有所耳聞！
這是坐落在江海市新城偏僻地段的一處古樓，斑駁陳舊的招牌上，牡丹樓三個大字分外顯眼。
距今已經有七十多年的歷史了，據說是因為這棟樓的主人，說什么也不愿意拆除，才得以將這珍貴的物質遺產保留了下來。
“七十年了啊，這還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
撫摸著牡丹樓外古香古色的紅木柱子，褚老有些感慨。
“老師，您今日帶我來這里？不會是來聽戲的吧？”
凌浩有些狐疑的問道。
他可是聽說過，這牡丹樓早在幾十年前，是江海市最為出名的戲樓。
據說當初江海市那些炙手可熱的風云人物，只為聽上那么一嗓子戲，來牡丹樓排隊的人能排到江邊上去。
可惜，現在的年輕人接觸的新鮮事物太多了。
手機電腦，電視平板，在各種電影動畫短視頻的渲染下，已經很少有人再去了解這些曾經的國粹了。
凌浩倒是比一般人懂那么一點，養老院老人多，沒事也會哼上兩句，耳濡目染之下，總歸還是略懂一二的。
“問那么多干什么？跟著老頭子我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褚老沒有挑明，給凌浩留了幾分懸念。
隨后，凌昊狐疑的跟著褚老走進了牡丹樓中。
這還是凌浩第一次來這種老式的閣樓，內部空間很大，分為上下三層，跟現代化的劇院不同，這牡丹樓里面還是沿用以往的那種老式長凳。
而第二層和第三層都有雅閣包間，早些年間，也只有真正的上層人士，才有機會預定到二三層的位置。
凌浩和褚老進去的時候，里面空落落的，一個人都沒有。
不過，臺上此時倒是有兩位畫著臉譜的戲子在唱戲，各種板子鑼鼓，好不熱鬧。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恨只恨，無道秦把生靈涂炭……”
聽了兩三句，凌浩就覺得有些耳熟。
仔細一回想，這不正是《霸王別姬》里的片段嗎？
這曾經是京劇大師中的大師，梅派的祖師爺梅蘭芳先生，親自演繹的經典劇目，基本上只要愛聽戲的人，沒幾個不知道的。
不過，也正是因為珠玉在前，梅蘭芳老爺子演繹得太過傳神了，導致后來者基本很難達到那種韻味。
說實話，凌浩不是一個喜歡聽戲的人，因此，他自然也體會不到，此刻這唱腔中蘊含的那種情感及其韻味。
不過褚老爺子倒是聽得津津有味，跟著臺上旦角的唱腔，微微擺動著腦袋，一副享受的模樣。
聽了一會兒，凌浩就有些坐不住。
四下觀望一番，卻發現周圍竟然就只有他和褚老這兩位觀眾。
一時間，不免覺得有些凄涼。
雖然他不曾親眼目睹這牡丹樓人潮鼎盛的情景，但當他置身于這古老的戲樓中，仍然能感受到，它巔峰時期的那種輝煌。
可這一切，如今都成了過往云煙，轉瞬即逝！
褚老爺子看到凌浩這四處張望的模樣，一時有些不快：“你小子，聽戲就好好聽戲，到處望些什么？”
“要是讓臺上的先生們發現了，這可是大大的不禮貌！”
被褚老這么一教訓，凌浩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
他打了個哈哈，尬笑道：“老師，我這不是在想，活了小半輩子了，還從來沒包過場呢！”
“沒想到人生之中第一次包場，居然是在這高大上的牡丹樓中！”
褚老無語，現在的年輕人，腦子里面到底裝的都是些什么？
他有些沒好氣的解釋了一句：“你小子年紀小，對這些戲曲啥的不了解，也很正常。”
“在我們那個年代，是沒有電視和手機的，那時候最常見的娛樂方式便是聽戲！”
“這戲出自京劇，名叫《霸王別姬》，由‘西皮’和‘二黃’兩種基本唱腔組合而成，婉轉大氣，悠揚絕美……”
褚老耐著性子給凌浩講解了一遍。
然而，還沒等講完呢他就發現，這小子居然聽的打瞌睡了。
褚老這是又好氣又好笑，若是放在四五十年前，有人敢在這老頭的戲臺下打瞌睡，那恐怕是要被人直接抬著扔出去的。
就在褚老準備把凌浩拍醒的時候，臺上的這出戲，終于是到了最高潮的地方！
“力拔山兮氣蓋世……”
這首出自西楚霸王臨死前吟唱的《垓下歌》，抒發了項羽被重重敵軍包圍之時，那種充滿怨憤，又無可奈何的心情。
這一角色，在臺上的武生老先生的演繹下，將那種悲憤，刻畫到了淋漓盡致。
甚至直接將差點睡著的凌浩給嚇醒了，一個激靈就從凳子上爬了起來。
而后面的經典片段，則由程老先生親自演繹的《勸君王飲酒聽虞歌》，更是將那種愁悶的情感抒發到了極致。
“好！”
即便是凌浩這種不常聽戲的人，此刻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然而，凌浩這話音都還未落，突然感覺身后一片光亮。
回頭一看，竟是有一群人直接踹開了牡丹樓的大門。
為首一人，是一個穿著白色西裝，手上捏著一把折扇，不倫不類的青年。
只見他叼著一根雪茄，嘴里叫囂道。
“好活兒，當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