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對的一方
- 黷武錄
- 不自由
- 5826字
- 2019-10-22 22:50:42
本是武者搏命對壘,卻被一個小娃娃攪了局。
榮不枯正驚訝間,卻見那一人殺看到仇滄雙眼一瞪。
“如今那棘手的仇元龍不在他身旁,正是下手的好時機,但公子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一人殺正思考間,卻聽張成輔猛得喊道:“仇滄,快回去,危險!”
仇滄卻不停下腳步,邊跑邊道:“這聲音,果然是張大哥?張大哥別怕,看我來助你。”
情勢糾葛,榮不枯還未摸清楚狀況,卻見一人殺動了,一道黑影猛得竄出,直襲仇滄。
張成輔見狀,掙扎著起身,想奔過去攔住一人殺。
“快退!”
一聲稚嫩聲音,仇滄只覺被人往后拋了回去,正是雙宿手段。
雙宿童臂一揮,墨劍迎上一人殺。一人殺見這小娃來勢洶洶,輕功劍勢頗為成熟,也是驚訝,揮槍一擋。
劍槍相碰,卻是劍曲槍頭斷。只見雙宿手中墨劍劍尖抖花,碰觸銀華槍頭間竟是將槍頭斷斷削下,好不鋒利。場內眾人見此皆是驚訝萬分。
一人殺見狀不妙,猛然一退,這才細看那小童劍者,停住了攻勢。雙宿見此人停住,也是不敢妄動。
“這眉眼……小少爺?”
一人殺幽幽出口,眾人聽聞這強悍槍者如此稱呼,皆是看向那橫劍少年。
雙宿也是眉頭一皺,看向一人殺,心下思忖狀況。
正當氣氛忽靜間,忽自樹叢中舞出一長袖,隨后點點銀光飛向一人殺。一人殺覺察危機頓時抖槍格擋,那銀光觸槍點點四散而去,只聽一人殺身周樹木噔噔幾聲,正是擋下的銀針暗器。
忽自天上落下一龐然大物,一人殺趕忙后退,猛聽轟然一響,塵煙四散。一人殺隱約見高壯身影自塵煙中站起,隨后抱住榮不枯和張成輔,更沒忘那吃驚的老驢。
場內眾人只聽一聲嬌喊:“走!”
那高壯漢子頓時彎身一躍,逃向樹叢中。雙宿見此,也是拉住仇滄奮提功力,聲聲響罷。場中只留一人殺。
只見那一人殺悠悠起身,左右顧看,一面是張成輔逃去的方向,一面是有雙宿在側的仇滄。
略思片刻之后,一人殺再次忽地無了蹤跡。
“罷了,先回稟二公子。”
半空中,張成輔感覺自己被人夾在腋下,景色急轉間,已是不知到了山中何處。昏沉間,感覺自己被人丟下。
張成輔抬眼,看到榮不枯一臉凝重看著自己。
榮不枯慢慢揭開張成輔衣衫,見到張成輔胸口處處皆是血洞。
只聽一聲嬌嘆:“那槍頭怎得這般奇邪無比,榮老頭快先給他止血。”
張成輔偏頭看去,卻見曼陀嬌哼著站在自己榮不枯身后,鐵面人就在不遠處警戒著。
張成輔看著曼陀俏麗的臉龐,心下暗想:“原來是她救了我……”
只聽曼陀道:“榮老頭你好好治,我可不想帶個死人回去領不到賞錢。”
榮不枯手上不停卻嘿嘿一笑,道:“那治他的錢誰來給呢?”
曼陀一蹙眉,道:“你!我再給你,那我可就成了一錢了!”
榮不枯道:“那老頭子與你做個買賣,我救他,你不能帶他回去。正好抵了診金,誰也不欠誰的。”
張成輔知道榮不枯此番說,只是為了保自己平安,也不揭穿。
曼陀聽聞頓時啞口無言,道:“那還不如讓他死在這兒得了。”
榮不枯道:“那可不成,老頭子既已出手,可由不得小姑娘你嘍。”
曼陀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氣急道:“哎呀!那你快給他治吧!反正等你走了,管我怎么樣!”
榮不枯微微一笑,繼續給張成輔治傷。
只聽鐵面人開口,還是那般一字一頓道:“無人。安全。”
張成輔聽此心想,看來那一人殺沒有追來,當即放下心回思方才境況。
“聽那一人殺鄙夷榮老語態,看樣子他不是善財眾派來追殺自己的,那他又是何方勢力?菁武軍?不像,那人兵器招式陰毒,不似光明磊落的軍中人士。
如今事情種種,聯系下來,排除善財眾和菁武軍,那唯有曹雙秀一方,看來是自己觸及曹雙秀假死真相,派那一人殺來殺人滅口的。既然如此,那自己要快些動作,將曹雙秀一事前因后果通知余爺。“
張成輔思緒間,再也扛不住襲來的痛感,昏迷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張成輔悠悠轉醒,眼神迷蒙間只聽傳來一聲“喲?醒了啊。”
這聲音頗為熟悉,張成輔打眼看去,正是端著血水紗帶的曼陀,鐵面人坐在屋中一角沒有動作。
張成輔看曼陀將血水潑向屋外,想是昏迷期間一直是由曼陀照顧他,道:“多謝。”
曼陀一聽,沒好氣道:“你是得謝本姑娘,那閻郎中給你磨好藥之后就離開了。還是靠本姑娘給你治的。看樣子你暫時還死不了。”
張成輔左右看了看,正是身在關遠鎮遺址中的破屋中。思緒間,只見曼陀走近,沖自己一攤手,張成輔為之一愣,不知是何意思。
“嘿,我說你這人,本姑娘救你一大命,你就一點表示都沒有嗎?”
張成輔這才明白,曼陀是向他要診金。張成輔知道曼陀本是沖他而來,當下自己身受重傷,栽在她手里,可謂是任憑她處置,但曼陀還是等自己醒來像模像樣的問他要診金,曼陀此番動作倒是讓張成輔不禁啞然一笑。
“姑娘,我人現在都在你手里,我這人頭任由你處置,哪里還用得著要什么診金呢?”
只見曼陀一掐腰,道:“本姑娘這次做你這筆買賣可謂是賠大了,你人肯定要隨我回總壇換賞金,但眼下一碼歸一碼,我給你治傷,你付我診金,這樣本姑娘能回本多少是多少,快快快!掏錢!”
張成輔微微搖頭,道:“我本倉促出逃,身上并無攜帶銀兩,唯剩兩枚善財,也全都交由了榮不枯。哪里付得起你的診金呢。”
“你!”
張成輔這意思擺明了就是“我沒錢,你看著辦”的意思,張成輔這么一說,曼陀頓時大怒。可不等曼陀續說,只見張成輔自懷中掏出一物,曼陀定睛一看,見是一本書。
只聽張成輔道:“此書為榮老臨行前交由于我,說是他多年醫術心得。可當診金否?”
曼陀一聽,頓時來了興趣,閻郎中榮不枯醫術過人,那是在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好名聲。若此書真如張成輔所說,那便是無價之寶,莫說自己學成,就算放出風去,也是有一堆人要打破頭搶著買。
曼陀當即就要搶過此書,但卻被張成輔一個回手收了回去。
曼陀見張成輔出爾反爾,當即一怒:“你!”
張成輔不理曼陀憤怒模樣,道:“別急,既然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理當將此書交由于你。但你研習此書,日后你那伙伴再用銀針刺穴的法子激發功體,想必就不用那么兇險,你也可如榮不枯一般替他診治,就更不用說你靠著此書行醫布善賺取銀財了。未來的事不說,暫時來看,此書至少可抵在場的兩條命,除去你救我的一條命之外,你還欠我一條。”
曼陀哼哼一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讓我放過你?”
張成輔本受曼陀追殺,雖說她沒有善財眾的追殺令,但重賞在前,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如今陰差陽錯,二人之間暫時安分,但曼陀救自己,也正因為沒有追殺令,才要將自己活著帶回善財眾總壇。
但張成輔知道,自己就算可以從曼陀這兒逃脫,之后還要面臨更多善財眾的追殺,以榮不枯的心得秘籍換得暫時安寧,不過是起不了大作用的臨時手段。眼下對張成輔來說,有更為重要和著急的事。
張成輔搖搖頭道:“我身受重傷,眼下需有一事要急辦,你若愿助我,此書自可交由你。之后,你還要捉我回去,我也不躲,咱們憑本事論功夫。”
曼陀不禁一愣,沒想到張成輔不是意在用秘籍換自己的安全。辦事?什么事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
這不禁讓曼陀好奇,而且她也知道張成輔如今受創,雖說打不了,但逃跑應該還是沒問題的,那日在天昭寺被那小溫侯攪局之后,他便躲得一干二凈。如果現在自己不答應幫他,張成輔執意要逃,自己說不定就再也尋不到他,秘籍不到手,賞錢更拿不到,那便是雞飛蛋打的局面。自己答應他,一來可以得到榮不枯的秘籍,更可隨時掌握他的行蹤。
打定主意之后,曼陀問道:“說吧,辦什么事?”
張成輔悠悠道:“今夜,隨我入涼城尋一個人,過了今夜,你若想捉我,自行方便。”
曼陀當即答應道:“一言為定!”
……
……
……
雙宿帶著仇滄在樹林間一路狂奔。
仇滄只是初習功法,力竭之下,再也跑不動了。雙宿只得停住,見無人追來,也是同仇滄一同癱坐休息。雙宿回想方才那持槍兇者見到仇滄的表現,分明是想擒住仇滄,心思靈巧的他不由得聯想萬千。
仇滄見雙宿臉色陰晴不定,想他是方才交戰時嚇到了,正要安慰,卻見雙宿猛得起身,喊自己繼續走。
“哎哎?雙宿,咱們要去哪?這條道不是回涼城的路啊。”
“不回涼城,太危險。”
“那到底是去哪?有啥好危險的,方才那人不都被小爺我嚇得不敢追來了嗎。”
仇滄打趣間,卻見雙宿猛得一停,翻手就將自己摔倒在地,正欲抬頭呵罵,卻見劍尖指著自己的喉嚨。
仇滄看著雙宿的表情,想他是真的生氣了。
“怎的這般天真?知不知你我方才是撿了一條命!”
雙宿收劍繼續往前走,仇滄見雙宿的表情語態,感覺自己真的做錯事了一般,心里不是滋味,也是默默跟上。
“這條路?是去唐家堡的,你師傅在唐家堡?”
“對。”
雙宿仇滄彼此各懷心事,一路再無他言。過了半晌,二人氣喘吁吁終于走到了唐家堡門前。
看門堡眾弟子見兩個娃娃走過來,當即走近。
“咦?這不是仇滄嗎?怎么,又來求堡主收你為弟子?”
“哈哈,你還小,快回家換了尿布再來吧!”
眾弟子皆是涼城人士,有幾名更是原本住在四角街,與仇五鍛鋪彼此都頗為熟捻。仇滄此前已幾次三番想加入唐家堡了,如今見仇滄又來,想他是還未放棄,難免一番打趣。
仇滄漲紅了臉道:“呸!你才用尿布!你全家都用尿布!老子今天是來找人的。”
其中一名弟子聽仇滄是來找人的,頓時來了興趣,道:“找誰?找三娘給你縫褲子嗎?”
仇滄一臉壞笑道:“好啊你!敢說三娘壞話,看我不告訴她讓你屁股開花。”
正當眾人哄鬧間,雙宿走近打斷。
雙宿道:“我們是來找我師上的。”
那弟子見這小娃似是有些印象,道:“不知你師傅哪一位?”
雙宿道:“我師上不日前到訪唐家堡,想必還在堡內。正是劍屏樓主司,劍宿白一子。”
眾弟子一聽,想到那日白一子前來叫山門,這小娃便陪在他身旁,皆是一愣,開了堡門,讓他們進去了。
仇滄見雙宿一報家門,眾人便乖乖開門讓二人進入,不由驚奇。
仇滄拍著雙宿的肩膀道:“嘿,你師傅的名頭還真好使啊!”
雙宿卻是沒好氣一瞥,道:“也有不好使的時候。”
二人一路走著,雙宿也是不住觀看,這唐家堡果真大氣非常,無怪乎仇滄心念著要加入唐家堡,看來三姨她在這兒日子過得還不錯。
雙宿問了幾名弟子,得知劍宿白一子正在最高的殿樓處,便和仇滄一路走上。
初到殿樓,便看到唐三娘正在殿外吹風,三人對視之下不由都是一愣。
雙宿略帶緊張道:“三……三姨好。”
仇滄也跟著打招呼,道:“額,三娘好。”
唐三娘卻是秀眉一皺,道:“雙宿?仇滄?你們怎會來此。”
唐三娘將雙宿與仇滄二人領入內堂,堂中唐玉春和白一子見二人竟是“咦”了一聲。
白一子率先起身,笑道:“宿兒,怎的,想師傅了?這位不是小鐵匠嗎,你們怎碰到一起的。”
白一子覺察唐玉春看到那小鐵匠神色有異,聯想那日在四角街上碰到他的情景。
白一子問仇滄道:“小家伙,你家鍛鋪叫仇五鍛鋪,那你可是姓仇?叫什么名字?”
唐玉春見白一子問及此事,忙起身而來站在白一子身后。白一子看他一眼,不為所動。
仇滄想此人便是雙宿的師傅,更見唐玉春與白一子似是關系頗好,當下也不想在唐玉春面前失了威風。
仇滄清咳兩聲道:“小……啊,小子便是仇五鍛鋪未來繼承人,享譽涼城一少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一劍掃千秋,小旋風仇滄是也。”
白一子心道一聲果然。
又聽仇滄道:“啊,我跟你徒弟已經是兄弟了,我是大哥,請這位大爺放心,有事我會罩著他的。”
白一子微微一愣,想到雙宿與仇滄身世,心下也是各中滋味層層泛起。
白一子見雙宿似乎有話要說,當即道:“三妹,這位小兄弟一路爬山而來,想必累壞了,你先帶他去偏堂休息。”
唐三娘聽白一子這么說想是話中有深意,見唐玉春也點頭答應,當即便要領著不知狀況的仇滄離去。
仇滄離去間小聲對雙宿說:“哎哎,看你師傅跟唐堡主關系不錯,你替我求你師傅跟唐堡主說說好話。我先去那邊,給你留倆水果,你別忘了!”
仇滄見雙宿點點頭,心滿意足的跟著唐三娘走出堂內。
白一子見仇滄離去,便幫著卸下雙宿背后劍匣放在一旁,將雙宿抱起放在自己旁邊椅子上。唐玉春也默默關上堂門,坐在二人對面。
白一子看著雙宿,微笑道:“宿兒,說吧,遇到什么事了。”
雙宿低頭道:“還是瞞不過師上。”
白一子摸摸雙宿的頭,道:“有什么事盡管說,不用瞞著師傅。”
唐玉春見二人親昵,也是不作一聲,等著雙宿開口。
雙宿停了半刻道:“那仇滄是徒兒朋友。雙宿沒求過師上什么事,如今只求師上能保他。”
白一子聽聞和唐玉春對視一眼,白一子悠悠道:“為何這么說?他遇著什么事了。”
雙宿情緒有些低落,道:“早間在山下,我教那仇滄練功時發生了一件事……哦,是雙宿要他幫我打劍,所以才教他練功,師傅別怪我。”
白一子笑笑道:“沒事,不怪你。接著說。”
雙宿道:“我們碰見了一個人,當時那個人正在追殺一個老頭和一個大哥哥,但那人看到仇滄之后,便不再管那兩人,轉頭就奔向仇滄。雙宿雖出手攔下,但多虧旁人出手,這才逃了出來,之后便一路來此,來找師上。”
唐玉春聽聞仇滄遇險,當即眉頭一皺道:“什么人?”
雙宿不再開口,唐玉春剛要催促卻被白一子擺手攔住,二人都在靜靜等著雙宿回答。
雙宿臉色起伏,不知如何是好,但還是說道:“雖然我離家多年,可那人認出了我。是我家里派來的人,只是不知是二哥派來的還是父親派來的。”
白一子看著雙宿,不著聲響的嘆了一息,道:“宿兒,你放心吧。有師傅和唐伯伯在,仇滄很安全。”
“真的?”
雙宿頓時抬起紅彤彤的臉,看向白一子。唐玉春也是頗感意外,等著白一子的回答。
“嗯,師傅答應你。定會保住你的朋友。”
雙宿連忙跳下比他還高的椅子,朝白一子鞠了一躬,道:“多謝師上!”
白一子微笑著扶起雙宿,道:“不用謝師傅,徒弟開口,師傅理應做到。再說,師傅還要向你道歉,可能是師傅看錯了人。”
雙宿不解,可白一子也是站起推開堂門,讓雙宿也去休息。
雙宿走后,白一子又再次關上堂門坐下。
只聽對座的唐玉春開口道:“想不到你竟改了主意。”
白一子哼然一笑,道:“你以為老朽會如何?”
唐玉春盯著白一子道:“唐某以為你方才會出手,取仇滄性命。”
白一子道:“在你眼里,老朽是那般不堪嗎?”
唐玉春道:“也許,殺了他可以止住紛爭,在你眼里是大義。”
白一子怒眉一瞪,道:“縱使千般難事,老朽也不會殺一個孩子來求太平。我先前……”
說道這兒,白一子語氣稍弱,道:“老朽先前以為,卜易黃和曹家只是想操控那孩子,卻不知曹正是要取他性命保住地位的。”
唐玉春哼了一聲道:“那是你看錯了人。”
白一子道:“沒錯。老朽是看錯了人。”
唐玉春沉默了一會,道:“幸好,你回來了。”
白一子道:“方才老朽問及那孩子姓名,你起身是要殺了老朽?”
唐玉春道:“唐某也不想那么做……只希望對雙宿,這次你能好生看護。”
白一子道:“曹雙秀自小便被曹正一手培養,他心事太深,老朽看不透。但雙宿這孩子老朽卻是一直帶在身邊,而且你也看到了,這次你大可放心。”
白一子起身開了堂門,陽光照在身上,白一子一身通透。
“而且你方才說,幸好老朽回來了。這話不盡然,老朽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我認為對的一方。”
“對或錯,誰人敢言呢。”
“無須言,心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