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淑妃
書名: 恰有郎騎竹馬來作者名: 有君如故本章字數: 2379字更新時間: 2019-09-27 18:01:00
司徒烈看我的眼神已慢慢由震怒轉為仇視,流轉的目光銳利如霜,但他卻對我無可奈何。我想即便他如今恨我入骨,也不能動我分毫,因為他親口承認我是師父。
我對他的挑釁渾不在意,只是覺著有些冷,起身披了件外袍,笑道:“無所謂,反正現在你已經是我的弟子不是么。”我沒想過要刁難他,因為做師父的得有風度。
“本王絕不會任由你隨意擺布。”他目眥欲裂。現在大概很懊悔一見面沒有立刻取我的小命,如今換我踩在他頭上,以他的性子怎能甘心?
“如果不怕遭天譴,你盡可再說些大逆不道的話。”我瞥了他一眼,見他氣得面色煞白,遂撥了撥炭火,屋子里終于暖和起來。
“走著瞧。”他甩開垂落肩頭的發絲欲走,我用勁將他按在圓凳上,直到他的臉被炭火薰的紅彤彤的,細潤如脂。他萬分嫌惡我搭在他肩頭的雙手,揮舞著掌心擺脫,最后干瞪我:“你要做什么?”
“哦,不必在意,只不過怕你在我這里受凍染寒,若是傳出什么不中聽的話,于你我都不好。”我發現我有時候也私心甚重,講出來的話也有幾分勢利大人的模樣,大概一開始我們彼此就沒留下什么好的印象。
“本王早知道你沒安什么好心。”他蹙眉,仿佛我這里藏著什么臟污,走的飛快,片刻也不肯多待。
“隨你怎么想吧。”我抱著雙肩,側頭看他于素裹銀裝的天地間失去了蹤影,不禁嘆了口氣,幾時我也變成人見人厭的模樣了,明明在神霄宗里師兄師侄們都蠻喜歡我的。
不過到底我年紀還不大,所以沒有并沒有想那么多。
我原以為做了司徒烈的師父要自由些,誰知這個管事老頭怕我粗魯的言行帶壞他家殿下,三天兩頭過來攪擾不說,還專門遣兩位面目可憎的嬤嬤來約束我的舉止,稍有不慎,就有藤條招呼我。
在她們日以繼夜的折磨下,我餐餐不能飽足,前兩日養肥的膘搭進去不說,肉還倒貼了兩斤。悲傷的我眼淚掉下來,又過起了偷藏饅頭的日子。
在煎熬了半月以后我終于也像個斯文乖巧的官家小姐,弱柳扶風我見猶憐的姿態雖未爐火純青也能裝個七八分像,老頭子露出一貫的奸詐笑容,然后我就被一輛馬車送進了宮中,聽說是這位貴妃娘娘想見見我。
司徒烈自降身份與我同乘,大約是對我余怒未消,始終板著張臉,二話不說。一路無趣,我在車上瞇眼打盹,倒是難得的睡了個好覺,感覺有人推我時,我下意識抹凈嘴角的水漬,聽到了對方拍桌的聲音。
我迷蒙著眼看他含怒拂袖下了馬車,有些不解。
一入宮門,威嚴壯闊的皇城透著靜肅之意,我的雙眼隱隱閃爍著無法掩飾的欣喜光華,如能再靠近一些,越過這些厚重城墻,就離高位上那個人不遠了吧,想到此處,我竟興奮的握住了拳頭。
“還不跟著本王,東張西望的做什么。”司徒烈冰冷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隨即望向了別處。
沒有接見的旨意,其它的人都在原地等候,我則緊緊跟在他身后。
皇宮極大,每道城門,每塊磚瓦似乎都沾染了斑駁年歲,透出古老沉悶的味道,我覺得空氣有些過于凝重,想與他說說話來緩解壓抑:“司徒烈,你娘親是怎樣的人啊?”
盡管知道她傳喚我來的意思,也知道這位小王爺的驕縱,不會輕易回答,但還是忍不住對她充滿了好奇。
每個孩子都覺得娘親很美好吧,所以他回答的毫不猶豫:“她是個很好的人。”這回他難得的沒有擺架子,果然在娘親面前是個好孩子的說。
“她很疼你吧。”娘親也常常縱容我,我有時會很想她,一想起她則會想起往事,便不爭氣的想哭。
“才不,她若有絲毫疼我,也不會罔顧我的意愿讓你做我師父,我想神霄宗能出你這種弟子,想必滅門也指日可待。”他的話中含濃濃的譏笑之意,若不是他沒有回過頭來,我想我一定用拳頭打得他屁滾尿流。
我以滿腔真摯只換來他這般挖苦嘲弄,任我再好的性子,也不再愿意和他多說一句話。
小太監引我們入了淑妃所居的春華宮,一路行來春意濃濃,小道由五色小石子精細鋪就,渾然天成。春華宮被一片梅林環繞,梅花枝頭含苞未放,但我已能想象盛放以后是何等景象,盡頭處坐落著隔世小院,細長回廊蜿蜒向了遠處。
我對如此美景毫無招架之力,到這里怒火已消失殆盡,因為神霄宗青竹林常年蒼翠欲滴,山中極難尋到嬌艷的顏色。
“哼,井底之蛙。”他唇間帶笑。
我的面色不自覺間泛上了微紅,這話他說的沒錯。
他瞧我不答,也沒了戲弄我的興致,只說了句:“你跟我來。”動作十分輕盈,生怕驚擾了這份寧靜。
我隨他入了屋內,珠簾綢緞并未見到,十分樸素。在此之前我已經無數次猜想過這位娘娘是何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姿,因為能生得司徒烈這般相貌,她定然極美。
進了內閣,唯有一張雕花長榻,小桌上擺放了茶具,再無其他。兩名女官見了我們倒是自覺退下,隔著垂簾,依稀可見床上躺著個女子,司徒烈單膝跪于榻前,一改方才高貴冷艷的模樣,柔聲道:“母妃,孩兒來看你了。”
“烈兒,那位蘇姑娘可有跟來?”女子伸出一只細長白皙的手來,青蔥指節緊緊握住了司徒烈的手,我很意外她對我如此上心,親生兒子都晾在一旁。
“她來了。”他看著我,示意我說話。
“娘娘,我在。”照理說我一介草民該應當給她行禮問安才是,但我只一想起那血海深仇由誰親手造就,便恨的牙癢,能待在此處聽她講話已經十分勉強。
她無暇顧及這些虛禮,只叫我到跟前來,約莫是打量我夠不夠格教導她的兒子,我站直了身體任由她隔簾子盯著,反正也不少塊肉。
許久以后她說:“蘇姑娘,本宮想把烈兒交托于你,他的脾氣不好,還請姑娘多多擔待。”
我愣了個大楞,想不到一切進展如此之順利,都不用順帶挑挑我的刺,也不用托付什么仔細看管她家孩子的廢話我就合格了。由此可見,這個小王爺定然是壞到了極點,所以找不著肯教導他的先生,他的親娘只好拿我來糊弄。
“母妃!”他欲言又止,顯然極其不滿。
“不必多言,你們回去吧,本宮想一人靜靜。”她輕咳了幾聲,我聽出了強忍的意味,原來她的身體并不怎么好。
“孩兒告退。”
逐客令的意思相當明顯,我們沒有多待,出了春華宮司徒烈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看得出來他很失落,可能還在不滿他母親所做的決定。
不過我沒料到此行如此匆忙,還有些不大想離開,總覺得很不甘心,明明弒父仇人就在這里,我卻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