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十五歲者，方可及笄。

及笄者，即成年，方可婚配。

沐氏向來對少女及笄之禮十分重視，場面堪比成婚之禮。

而沐氏歷經五代無女，而沐宸安只此一女，更是甚然，絲毫不容馬虎。

整個沐府三更天便起來準備。

沐兮亦如此。

迷迷糊糊中被阿宓叫起來梳洗，身邊圍了一群婆婆丫鬟。

“你們兩個去把琉璃盞準備好，注意千萬別打碎了。”

“你們幾個去把羽仙雪衣裙準備出來，千萬不要著地，不能弄臟。”

“你們去廚房盯著點小姐的膳食，記住，湯只能十五勺，不能多也不能少。”

“······”

阿宓指揮來指揮去，生怕哪一樣落下，哪樣弄錯，仆人們也都一絲一毫不敢懈怠。

唯獨沐兮這個正主，坐在椅子上都快睡著了，被身后梳妝的丫鬟叫醒好幾次。

她從來就沒覺得及笄禮有多么特別，不過就是按照流程走個過場而已。

至于這么人心惶惶的嗎？

沐兮就這么一會睡一會醒的坐了將近兩個時辰。

梳妝后便是進食。

沐氏規矩，少女及笄首餐只得荷葉湯配一個雞蛋。

蛋要放在湯里煮。

只加醋、糖、陳皮、辣椒、鹽五中調料熬制。

荷葉湯要盛依據少女的口量盛十五勺，即十五口，飲盡此前十五年的酸甜苦辣咸，嘗盡人間百味。

沐兮喝第一口差點沒吐出來，被阿宓她們不知道多少張手一起捂住嘴。

“小姐，你得忍住，不能吐的，您若吐出來，廚房便要再熬一鍋了，您忍一忍啊。”阿宓在一旁安慰道。

誰行誰喝吧！

沐兮鼓著個腮幫子，眼淚都流出來了，愣是一口咽了下去。

湯入喉間的那一刻，沐兮感覺自己快要死了。

天知道她是如何把剩下的十四口喝下去的。

喝完沐兮覺得自己的人生怕是只能走到及笄這步了。

進食后便是更衣。

每位少女及笄服都是自己親手裁制，不得假手于人。

眾人忙來忙去，不覺間已是五更天了。

賓客也陸續而來，匯聚朝暮堂。

沐宸安一身墨黑金絲長衫，上面用金絲繡的云朵輪廓，就連腰帶上都是。莊嚴沉穩，不善言辭，對過往賓客也只是淺笑回敬，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痕跡，有著飽受滄桑之感。

“宸安兄，好久不見啊。”

“好久不見。”

“哎呦，宸安兄，這可有日子沒見了，等哪天咱倆再切磋切磋。”

“打不動了，老了。”

“沐城主，恭喜啊，您這兒女雙全，可真叫人羨慕。”

“哪里哪里，不省心啊。”

“······”

眾人紛紛道賀，你來我往的，沐宸安話雖少，但大家也都習慣了。

“呦，這不是欒少俠嗎？您也來了。”

眼睛怪好使的。

欒之非剛一進門就被玉臨風叫住，一個大嗓門，所有人都往這看。

“那可不，兮丫頭的及笄禮怎么能少了我啊。”欒之非說著走向沐宸安。

“沐叔叔安好。”

“嗯，都好。”

“這錦歌姑娘若是沒與燕都結親，這暮歌城的乘龍快婿想必就是欒少俠了吧。”玉臨風又嚷嚷道。

這話無疑是讓沐宸安難堪的。

江湖皆傳沐兮與欒之非私交甚好，二人不僅一同去的南郡，沐兮在府中緊閉時，欒之非更是多次前來探望。

而作為正派未婚夫的君陌卻從未出現過。

世人皆說是這樁婚約阻礙了欒之非與沐兮的姻緣。

“玉掌門這手真長啊，都伸到暮歌城了，怕是不想要了吧。”欒之非白了他一眼，幽幽開口。

“欒少俠怕不是心虛了吧，難道傳言是真的？”玉臨風一臉挑釁，得寸進尺。

“玉掌門自己都說是傳言，又何必當真，小女與欒少俠知己之誼而已，有何不可？”

沐宸安一開口，眾人都驚呆了，身旁的沐歸亦是。

自沈千云死后，他們何曾聽過沐宸安說這么長的話。

哪怕平日對兒女也是寥寥數字。

“知己之誼？”玉臨風赤裸裸的嘲笑“這知己會孤男寡女于荒郊野嶺共處一夜，看來老夫要好好定義這知己的意思了，大家說是吧”

此話一出，一片嘈雜之音。

“沒錯，這也太親密了。”

“有未婚夫還這樣？太不像話了。”

“啊！”

喧囂間，一人影閃過，直奔玉臨風，于胸口狠踹一角，口吐鮮血，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驚呼時，人影已落地，不是別人，正是臨塵。

眾人疑惑時，從門外傳來一道冷冽的聲音。

“我未婚妻如何，輪不到旁人多言。”

君陌帶著五六隨從從門外進來，話音落時，剛好走至玉臨風身前，微微側頭“今日乃我未婚妻及笄之禮，不宜多見血光，若有人再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定當殺之，已之為祭。”

君陌話落，眾人紛紛閉嘴，之前南郡千人上燕都無一活口的事他們可還記得呢，誰敢在這時候得罪君陌啊。

偏偏玉臨風不死心，不顧疼痛，掙扎著站起來，扯著脖子大喊“燕都少主如此著急，是擔心······啊！”

話還沒說完，便被君陌一劍封喉，倒地而亡。

一片寂靜，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拖出去，獻祭。”

話落，身后兩個隨從立馬將玉臨風拖了出去。

長劍入鞘，看都沒看一眼，若無其事般走向沐宸安，行禮作揖“沐叔叔安好。”

“嗯，很好。”

又側身對沐歸行禮“長離兄安好。”

“輕年，一路辛苦了。”

欒之非想上前去跟君陌打個招呼，還沒等他過去，君陌就轉身去了另一邊，看都沒看他。

“切，你以為本公子稀罕。”

欒之非口中嘟囔，一甩袖，回身站到一側。

沐宸安和沐歸繼續招待賓客。

其他人也都各自聊著，心中卻都十分擔憂，盡量的離君陌遠點，生怕被他丟出去獻祭。

不多時，門外高呼。

“瑯琊景氏到。”

眾人紛紛停止說話，齊齊盯著門外。

瑯琊景氏世代居住瑯琊山，這一輩族中只剩下一堆兄妹。

多年來，江湖世事皆不過問，這次居然會來參加沐兮的及笄之禮，當真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