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兒已經熟睡了。

睡在榻上的人，毫不設防，完全沒有了往日里的心機，也沒有似有若無的抵抗。

是的，她在抵抗我，這是她很久都沒有過的情緒了。

是我讓她傷了心，但是這個孩子，的確不該這個時候來。

她若是想回家，我便放她回家，她本該是自由而又尊貴的人，不該在這片草原上，遭受這么多的磨難。

我想，我該用最后的時間，放手了。

“娘親……娘親……”

榻上的人低聲囈語，我伸出手，輕輕地拍著，她像是貪戀我手中的溫暖，竟朝著我的掌心湊來。

“娘親，樂寧累了，樂寧不想，不想在這里。”

“樂寧乖。”我俯下身，輕聲安撫著她，“再等等，再等等樂寧就可以回家了。”

我從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她是樂寧，是中原皇的女兒。

畢竟，能和那個人長得很像的女人，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我專愛中原女人，卻不知道我為何喜歡中原女人。

在我年少時，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和草原女子完全不同的中原女子，她很溫柔，只是聽著她說話，都會讓人感到溫暖。

可是這樣的人，卻逃不過皇權傾軋，她被召進宮中。

身為將軍的獨女，她被召進皇宮，這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

那就是中原的皇，戒備她的父親。

我沒有想到，如此溫柔的人，卻能教出如此韌性的孩子。

而這個孩子，俘獲了所有人的心。

若是樂寧留在北疆，她會是所有人心中的皇，所有人手中的寶物。

因為她，未曾愛過任何人，從頭到尾，她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

如此狠心又無情的女人，這世間也難得見到。

榻上的人漸漸安靜下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她睜開了眼睛，一雙星辰般的眸子，眨都不眨地看著床幔。

“蘇日勒。”她的聲音有些嘶啞。

“嗯？”

“我聽到你說，你要送我回家，是嗎？”她問道。

不愧是她，就算是到了現在的地步，依然很清楚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是的。”

只要她希望的事情，那么我都會幫她做到。

“蘇日勒。”

“嗯。”

“你要死了是嗎？”

……原來我竟然隱藏得這么差嗎，竟然讓她看出了這件事。

窗外的月升了起來，月光穿過窗子撒在了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美得像是天上的仙子。

“你要死了，才會丟掉這個你期盼了很久的孩子，因為阿如溫查斯絕不可能容許這個孩子活下去。”

“你要死了，才會選擇讓那兩人爭斗，你想讓恩和磨礪阿如溫查斯，也想讓恩和成為阿如溫查斯的一根刺。”

“你要死了，才會放我離開。是嗎？”

太聰明的姑娘，才會一直被這個世界傷害。但凡她不這么聰明，也許她現在會開心很多。

只要我把一切都安排好，她會遠離所有的苦難。

“是的，我要死了。”我湊近她的面前，想要看清楚她表情的所有變化，“你會為我送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