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海城大學圖書館內，司承碩面無表情的倚靠在單人椅上分析數據代碼，陶欣然挨著他坐在旁邊看書。對面傅嘉浩和米琦在一起刷題，姜明窩在單人沙發(fā)上，嘴有一下沒一下的動著，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幾人今天都非常沉默，幾乎沒怎么說過話，多半是還沒從昨天的震驚中緩過來。
故事回到昨天下午，司承碩不知道從哪里整了個美女帶身邊。相互介紹時，美女說自己是司承碩的未婚妻。
姜明和傅嘉浩愣在當場，一臉懵逼，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表情相當震撼，那畫面直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搞什么飛機，什么時候憑空冒出個未婚妻？阿碩從沒和他們提過半個字！
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令他們猝不及防。
傅嘉浩倒還算淡定，姜明在心里亂七八糟，腦補了一大堆沒營養(yǎng)的東西。他在想會不會是這這美女單方面傾慕司承碩，要么就是阿碩藏得夠深，連兄弟都隱瞞的這么嚴實，不漏一絲馬腳。
昨晚姜明仔細觀察了下，雖然司承碩整晚臉色都不太好，但也一直沒有開口否認或是拒接人家。
不否認就等同于默認，因此姜明證實了心中的猜測。
起初他們還半信半疑，但經過美女一番解釋，終于搞清楚，原來司承碩和這姑娘真有婚約。
因此心中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一個清心寡欲多年，被無數少女傾慕單身狗，突然宣布自己有未婚妻。這種感覺就像是一個多年吃素的尚尼，突然開葷一樣。
不過看司承碩沉郁的臉色，作為多年的好基友，傅嘉浩一眼就能看出他心底極其抗拒這種被人隨意建立的關系。他眼底似乎有一股隱忍的怒氣，大概是礙于有人在，不好發(fā)作。
司承碩這人平時無論多不高興都不會隨意沖人發(fā)火，對大多數事情也都是一副置之不理，隨意散漫的姿態(tài)。
倒不說是他脾氣有多好，只是不輕易發(fā)作。平常給人的感覺就總帶著點冷漠疏離。
下意識的兩人有些同情司承碩了，這都什么年代了，還被娃娃親束縛。
這不從昨天晚上開始，姜明總時不時地朝司承碩投遞一個同情的眼神，覺得自家哥們像是被迫入門的小媳婦，受了很大委屈。
終于在姜明一小時投遞六次目光時，司承碩忍無可忍，抬眸將手里的書直接往他身上砸過去，這一下是真沒留情面，卯足了力。
“我靠！”姜明驚呼一聲，眼疾手快側身躲過，書本砸在身后的墻上，然后落到地上發(fā)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安靜的圖書館瞬間被書撞墻的聲音打破，周圍驀地集聚了無數道視線，齊刷刷地往這邊看過來。
“阿碩你干啥呀。”姜明有些委屈，撿起書哀怨的看著他。
司承碩眼底淬了冷光。
傅嘉浩一陣惡寒。
米琦抬了抬眼，看了兩人一瞬，無從插足。
旁邊的陶欣然聽到這話坐不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兩人，“你們.........”
語氣間皆是不可置信，剩下的話卡在嗓子中間，怎么也發(fā)不出來。
“他倆鬧著玩呢。”米琦解釋。
陶欣點點頭，松了一口氣，不自然的笑笑，“我沒事。”
她想到司承碩對自己愛搭不理的的態(tài)度，心里有些難受。小時候兩人還能說上幾句話，這幾年司承碩變化太大，似乎比以前更冷漠疏離了，對她更是像垃圾一樣厭惡嫌棄，避之不及。
司承碩合上書，起身瞥了眼姜明。擼起外套：“我回宿舍了。”
傅嘉浩看了眼時間，的確不早了。
“一起吧。”他說。
幾人從圖書館出來時剛好是晚飯時間，風陰颼颼的涼。
這個點，周圍人來人往，大部分都趕著去食堂吃飯。只有他們幾個人不急不緩的走在校園道路上。
司承碩邊走邊低頭發(fā)信息。
姜明餓了，問：“我們吃什么去？”
傅嘉浩也有點餓了，說：“隨便，我都OK。”
他偏頭問的米琦，“你有特別想吃的么。”
米琦：“你們決定吧，我都行。”
姜明剛想詢問司承碩的意見，聽見陶欣然說：“我請你們去吃大餐吧，就是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么，我對這里不太熟，地點你們來定吧。”
姜明心里躍躍欲試，但嘴上卻回答的很矜持：“這不合適吧，要請客，也是我們請你。”
傅嘉浩白了他一眼，心想他腦子是不是有坑。這不明擺著廢話嗎？人家遠道而來是客，還是一女孩子，當然不合適。
關鍵是這傻逼知道不合適還他媽問出來了。
丟人。
“這沒什么，反正也是要去吃飯的，我一直想嘗嘗這邊的特色小吃。”陶欣然說的委婉，初次見司承碩的朋友，她只能討得大家的歡心，再試著慢慢靠親近司承碩。
人家都這樣說了，再拒絕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可偏偏就有那種不識好歹的。
“我還有事，先走了。”司承碩面不改色地說。
陶欣然愣在原地，嘴角的笑瞬間僵滯，氣氛莫名變的尷尬。可她不敢多說什么，怕惹得他不痛快，把她送回BJ。
姜明，傅嘉浩，米琦不動聲色地站在一旁，一瞬間也不知道怎么開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都選擇沉默。
就是這時候，司承碩口袋里的手機正合時宜響起來，打破這層尷尬的氣氛。
他掏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蹙了下眉心，薄唇緊繃成一條直線。
鈴聲又響了幾聲，他走到一旁接起。
“媽。”司承碩叫了聲，語氣不冷不熱。
另一頭秦佳問：“人到了吧？”
“到了。”
秦佳松了口氣，本來昨天就應該打電話的，結果事一多，徹底給忙忘了。
“你這幾天抽空帶她好好玩兒，假期這么長，別老在屋里待著，出去透透氣散散心。”秦佳說完，語氣忽然變得嚴肅，她叮囑：“千萬別怠慢了人家。”
這話落進司承碩耳朵里，他不禁有些想笑，整的跟伺候大小姐似的。
司承碩敷衍的應了聲，著要擱在以前，他或許就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哪來這么大耐心。
不得不說歲月的沉淀打磨，的確能讓人心智成熟。
司承碩眼皮耷拉著，頭微微低垂，看著腳下的路，等秦佳的下文。
“寒假把時間安排好，你爺爺一直在等你回來。老爺子今年的壽宴，你提前準備，別叫他失望了。”
司承碩想起上次和秦佳通話時，答應了會回去。
他說：“我記得。”
秦佳心里有好些話想對兒子說，可聽著他不溫不熱語氣，一時難以言語，一顆心像被丟在雨水里，逐漸變涼，最后一點希望也被澆滅。
想起當年的事故，她心底浮起一絲感傷，這些年她何嘗不是活在愧疚中。
“小碩，人無論經歷什么，總要向前的。”
這句話像是安撫和鼓勵。司承碩沒想到秦佳會在他成年后，對他說這樣的話。
他有一瞬間恍惚。
“媽，如果沒事，我先掛了。”
司承碩掛斷電話，淡薄的雙眸染一層不可郁制的沉郁，微繃緊的下頜線條修韌流利。
天空呈現灰暗色的陰影，要下雨了。
司承碩收起手機，走過去：“走吧。”
姜明嚼著口香糖，問：“回宿舍還是去吃飯？”
司承碩看著空氣中飄著的霧氣，不咸不淡道：“不是要吃飯，不想去？”
姜明反應過來：“走啊，怎么不去。”
司承碩率先抬腳，身后幾個人忙跟上去。
剛剛是誰還說不去的？
姜明瞟了眼前面的人，啥時候這么善變了。
傅嘉浩沒發(fā)表任何意見，和米琦走在最后面。
路上好一會都沒人說話，姜明是憋不住的話癆，這樣的氣氛讓他很不自在。
“咋們上哪吃啊？”他問。
司承碩沒回話，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心情是好還是壞。
傅嘉浩：“哪來這么多廢話，跟著不就行了？”這貨腦子裝的屎吧，不看人臉色的二百五。
陶欣然不明白司承碩為什么突然改變主意，她走在他身旁，面露笑容，心底是掩飾不住的高興。
**
半小時后，一行人下車。米琦在門口碰到了從里面出來的顧棲。米琦想都沒想。蹦跶上前和她打招呼：“棲姐。”
顧棲看見米琦，視線后移，瞥了眼她后面的人，視線又挪回她身上，淺淺地應了一聲。
米琦見她一個人，問：“棲姐，你也來吃飯嗎？”
“不是。”顧棲淡淡解釋：“昨晚和朋友在這里吃飯東西落了，過來拿。”
“這樣啊。”
顧棲面露淺笑：“我先走了，你們進去吧，吃完早點回家。”
米琦乖巧地點頭：“拜拜。”
顧棲走后，姜明轉頭看了眼，感覺這背影有點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米琦同大家解釋：“剛才那位是我書店的老板，但她不經常去店里，所以你們應該沒見過她。”
這么一解釋，姜明忽然就想起來了，這不是之前在網吧門口，司承碩盯著看的那個美女么。
姜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看了眼司承碩，夸贊道：“你老板真年輕，還是一大美女，改天給我們介紹介紹唄。”
司承碩無動于衷，眼皮都沒抬一下，踏上臺階。
正常人看見美女帥哥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他們也不例外。
不可否認，顧棲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女，她在米琦心里相當完美優(yōu)秀。聽到姜明這么一夸，嘴角不自覺地跟著翹起來，那模樣比夸她還驕傲。
不過在聽到姜明后半句話的時候，她直截了當的拒絕：“這恐怕不行。”
“為什么？”姜明不解，傅嘉浩也看著她。
“她平時很忙，我都見不著幾次，況且我只是個打工的哪能替老板做決定，不合適。再說了人家有男朋友。”米琦說完往姜明身上掃了兩眼，“即使沒有也肯定看不上你，放棄吧。”
姜明受打擊了，被這么一說面子有些掛不住，“我怎么了？不試試怎么知道？”
他奮力挽回面子。
米琦知道自己話說的有些過了，但想起一個月前出現在書店的英俊男人，人家那才是郎才女貌，俊男靚女的搭配好嗎。
米琦剛想安慰他幾句，不過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傅嘉浩鄙夷地說：“你別白費心思了，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姜明瞪他，目光能兇狠：“我操你大爺，死浩子。”
傅嘉浩聳聳肩，“一副我說錯了嗎”的樣子。一臉囂張。
姜明冷哼一聲，不打算和他計較。
他們很快來到包間，司承碩面無表情地站在一旁，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煙含在嘴里，臉湊近打火機點燃。
他吸了兩口，見姜明和傅嘉浩還在斗嘴。
“飯還吃不吃了？”
他一出聲，兩人瞬間閉嘴，
司承碩表情冷然，看了眼菜單。
陶欣然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有些心不在焉，上面的菜名壓根一個沒看進去。她現在腦子里想的全是司承碩剛才看那個叫顧棲的眼神。
她內心開始躁動不安。
看樣子兩人應該認識，但他們連一聲招呼都沒打。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敏感到可怕。
“吃什么自個兒點。”
司承碩戳滅煙頭，脫下外套靠在椅子上，姿勢隨意懶散。
陶欣然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朝他身上偷偷瞄了眼。雖然他人在外地待了好幾年，但說話的口音一直都沒變，嗓音里帶著一貫的京腔，聲線清悅平緩。
有時候他不經意的一句話就能讓她心弦波動，臉紅心跳。
陶欣然收回視線，眼神陡然變的堅定，他這個是屬于她的，現在是，將來一直都會是，誰也不能搶走。
旁邊三人只顧著點菜，時不時交頭接耳討論幾句吃什么。并未注意司承碩和陶欣然。
傅嘉浩湊身問米琦，“看看想吃什么。”
“意面吧，聽同學說他家的超好吃，想嘗嘗。”
“好。”傅嘉浩對服務員說，“那來兩份吧。”
姜明瞟了他一眼：“一份黑椒牛排。”
司承碩等他們點完，對服務員報了幾個菜名。
“再加一瓶麥卡倫。”他說。
“再來個酸菜魚吧。”傅嘉浩將菜單還給服務員，米琦愛吃這個。
“好的，幾位請稍等。”服務員轉身出門去準備菜了。
“再過幾個月就是榮耀城市賽了，咋們現在還缺個隊友，怎么弄？”姜明喝了口水，臉上帶著苦惱。
傅嘉浩：“要實在找不著人，就隨便拉個唄，還能怎么著。”
姜明聽見他說這么不負責任的話，立馬蹙起眉：“隨便你妹，這次獎金是六萬，沒聽過一粒老鼠屎壞一鍋粥么？”
“呵。”傅嘉浩涼笑一聲，“你不就是那一粒老鼠屎么？”
“操，浩子。”姜明咬牙切齒，拿過旁邊的靠枕朝他砸過去。
米琦無奈的往旁邊挪了挪身體，怕成了兩人戰(zhàn)爭的靶子。
“我真懷疑你倆是前世情人加仇人。”她說。
兩人同時轉過身看著她，傅嘉浩一陣惡寒：“媳婦兒你別瞎說，我直男。”
“知道啊，米琦笑笑，“我就打個比喻。”
姜明：“……..”
這天簡直沒法聊。
又過了會姜明轉頭問司承碩：“你是隊長，你做決定，我倆聽你的。”
司承碩掀了掀眼皮，漫不經心的說：“人我想辦法。”
他其實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陶欣然坐在一旁聽他們談話的內容，一頭霧水。想說話，卻發(fā)現完全融入不了話題，聽不明白只能安靜的旁聽。
“我想到一個人，她或許可以加入我們一起贏比賽。”米琦忽然插話，幾人都側頭看她。
“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同意。”米琦說出來后自己都覺得希望渺茫的可憐。
顧棲怎么可能跟著他們這群人胡來，她想了想，覺得有些荒唐。
“可以試試，但我覺得希望不大。”
傅嘉浩開口問：“誰啊？”
姜明和司承碩等著她的下文。
“顧棲，我老板。”
“就剛剛離開那個美女？”姜明眼睛一亮，來了興趣，“她還會打游戲呢？”
“是啊，厲害著呢，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同意。”
傅嘉浩想起剛才顧棲上的那輛車，當時燈光雖暗，但他一眼就認出那是保時捷的標志，他搖頭：“那估計懸了，人家只是娛樂而已，不會這點錢。”
“那可不一定。”姜明反駁，不贊同他的看法。“或許她也期待一個能夠展示自己實力的機會呢？”
傅嘉浩發(fā)出一聲嗤笑，轉問司承碩，“你怎么看？”
司承碩眉梢微揚，眼里閃過一道自己都沒發(fā)覺的柔色：“我覺得可以試試。”
“好吧。”
米琦：“那就這么定了，明天我?guī)銈內フ宜！?
司承碩：“OK。”
提到顧棲，司承碩話比平時多了，他想正好可以借此機會了解她。
被冷落許久的陶欣然，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她起身說了句：“我去下洗手間。”
姜明抬頭看了眼陶欣然，轉向司承碩：“人家好歹也是你未婚妻，這么冷落人家不好吧？”
司承碩從手機上抬起頭，目光涼淡：“我什么時候承認過？”他將“未婚妻”三個字自動省略。
姜明：“……..”
難道就他一人誤會了？不應該啊！
姜明抬眸看了眼傅嘉浩和米琦，陷入沉默。
幾人這么一聊，飯也吃的差不多了，司承碩起身去結賬，在過道里碰上從洗手間回來陶欣然。
司承碩抬了下眼皮，沒什么表情，眼神如同看空氣般。
她的存在可有可無。
他掠過她去了柜臺。
陶欣然聲音卡在喉嚨里，眼眶發(fā)紅發(fā)漲，漸漸蓄滿淚水。
他就這么不待見她嗎？厭惡到連一句話，一個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給她。明明他們才是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
陶欣然越想越委屈，淚水止不住，啪塔啪塔往下掉。
幾個人從包間出來，走到門口時，米琦發(fā)現陶欣然沒跟上來，他們站在門口等了會，還是沒見她的人影。
米琦說：“我去衛(wèi)生間看一下。”
洗手間內，陶欣然擦干凈眼眶里的淚水，紅著眼睛補了妝，出來時碰見正往里走的米琦。她以為她要上洗手間，抬眸對她笑笑。
米琦見她眼眶泛紅：“你怎么了？沒事吧？”
陶欣然搖頭，“謝謝，我沒事。”
“那我們出去吧。”
陶欣然點頭。
等她們走到門口，傅嘉浩和姜明朝她們看過去。
陶欣然有些羞愧，低著頭抽息一聲道：“不好意思，讓你們等久了。”
她的嗓音還帶著剛哭過的沙啞干澀。
幾人大概都清楚怎么回事，就沒多問，打了車回學校。
夜晚的街道，燈火通透明亮，少了白天的喧嘩，風窸窸吹著，夜色寂靜清涼。遠處的山川參差交錯，黑暗里只能看見棱邊一角，幽暗深沉。
車里的人心思各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