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風神伐由不知道怎么安撫打發了舍脂天妃,也進得內殿。
“悅意天妃和大哥能這么輕易的就讓你插手天界軍務,必是已經策劃好了毒計在等著你呢!”
蘇摩嗤笑:“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伐由側頭看了看不以為意的蘇摩,一如既往的拿他沒辦法。“你可想好了?此次曼荼羅山戍守一事必是兇險萬分。”
蘇摩垂眸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哪里不知道,悅意天妃和大哥恨他入骨,哪里會有這么好心,給他沾手天界權勢的機會?此去曼荼羅山必是危險重重。
可那又怎樣?縱使前方有著艱難險阻,他也已經決意要闖上一遭!
他幼年命途多舛,年齒尚幼的時候母親就被悅意天妃所害,他自身亦是層多次遭到追殺和陷害,本是天真無辜的年歲卻是過的顛沛流離,早早地就嘗盡了生活的辛酸。
幸而老天總算沒有對他太過苛刻,使得他在人生的最低谷得到師傅的搭救,而后更是拜入師傅的門下,從此擺脫了孤苦無依的悲慘處境,開始心有慰藉。
他也知道此生得遇師傅已經是耗盡了畢生的好運,他不能夠再貪得無厭、要求更多,可他是活生生的人啊!并非是泥塑人偶!他有自己的喜怒哀樂,也有自己所珍視的東西。
他不愿意讓旁人決定自己該干什么不該干什么,也不愿意讓旁人決定自己該得到什么該失去什么,哪怕那個人是他的師傅!
在他尚且算是年輕的這么些年歲月里,卻已經嘗盡了許多年齡是他數倍的仙神至今都未曾遭受過的心酸過往。
曾經有那么多人在他的生命中來來往往,卻離開的毫不留戀,蘇摩也早已經習慣了或是生離或是死別,可他唯一不能失去的,是他最在意的師傅。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明,是斷然不可割舍的心頭珍寶。
前些時日師傅向自己坦白了她的身世過往。蘇摩竊喜于這宿命般的相遇,即使二人之間相隔著有兩個世界那么遙遠,上蒼還是把她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股萬神難敵的力量,將二人的緣分緊緊地糾纏在一起,不論他們身處何地,是何身份。
蘇摩姑且認為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自是珍愛異常,每每想起都忍不住叩謝上蒼,可是師傅卻并不這樣認為。
她并沒有如蘇摩對她一般的留戀,而是多年來郁郁寡歡,一心追念著她的來處所在,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提升自己的修為,好有朝一日回到她的故鄉去,這讓蘇摩揪心不已,就好像是大寒天浸入寒月的冰水里,每每察覺都是徹骨的冰寒。
蘇摩不能接受師傅離開梵天界,也不能接受她離開自己,為了達到目的,他可以做任何事。
蘇摩的視線穿過大殿的雕花窗戶,下意識的落在不遠處的琉璃閣,登時眼中閃爍著光芒,帶著柔情無限,紛飛到不知何處的思緒也一下子被拉了回來。
他深深的凝視著琉璃閣上長儀的閉關所在,腦中不自覺回憶起前幾次長儀出關之時,打開那扇緊閉的琉璃窗,探頭看向自己的情形,唇邊已是帶著輕輕的微笑。
他果然不是個好人啊,終究還是做不成師傅口中正直坦蕩的君子了,蘇摩心中深切的惋惜著。這些年師傅為了教導他,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而他如今最想要做的,卻是欺師滅祖的勾當,想要,將師傅牢牢地鎖在自己的身邊,永生永世也不放她離開。
一念成佛,一念亦可成魔,蘇摩微微聲念叨著,他此生的執念,只得心上這一人,不管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他都無所畏懼,也絕不回頭。
“也不知道悅意天妃和大哥到底安排了什么陷阱在等著你!”蘇摩這廂魂飛天外,那頭的伐由負著雙手,在殿中來來回回的踱步,頗有一副做為兄長擔心弟弟的焦灼不安。
將殿中的地板來回踩了好幾遍以后,伐由忽的腳步一頓,轉身看向一邊泰然自若的蘇摩,勾起雙臂笑了:“看你胸有成竹的模樣,想是早就有了對策?”
蘇摩回以從容一笑:“我已奏請父帝,請調迦樓羅一族相助,父帝答應了。”
“迦樓羅一族?”伐由吃了一驚,旋即就興奮起來,“就該調遣他們才對!”
在這個梵天界,天界天神一族和阿修羅界的天魔族乃是宿世的仇敵,阿修羅族好戰嗜殺,普通的天神皆不能敵,唯獨迦樓羅一族作戰英勇,乃是天界的最強戰力,也是天界對陣阿修羅界的主力。
可是自從數萬年前天帝因陀羅迎娶悅意天妃,天界和阿修羅界修得姻親關系后,兩界的關系便再不復古早時期的劍拔弩張,天界和阿修羅界之間的攻伐戰爭,也早已成為愛好講古的仙神口中,那流傳后世的神話故事。
兩界和平再無戰事,迦樓羅一族的戰力便經年累月的被世人所遺忘。而作為迦樓羅一族的死敵,悅意天妃也是阿修羅族,自然是看迦樓羅一族很不順眼,再加上他們一族斷無可能為自己所用,悅意天妃便千方百計的排擠打壓,沒過多久就將迦樓羅一族給排擠出天界的權力中心。
失卻了手中的權力,迦樓羅一族也變得沒落,再不復往日的風光。可是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迦樓羅一族喪失了手中的權柄,可他們與生俱來的強大戰斗力卻是不容任何人小覷。
蘇摩此次戍守乳海,有了迦樓羅一族作為駐軍保護,就算蘇摩先前受詛咒所累,此時的修為仍然不穩,在長儀閉關沒有近身保護的時候,他的安全問題也會讓伐由放心許多。
要知道,往年一直駐守在曼荼羅山的天界駐軍,在火神阿耆尼的手下效力了這么多年,早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在暗地里變成了火神的私人軍隊。
如今蘇摩接手火神的職位,要是沒有這一支隱匿已久的天界精兵,蘇摩就得繼續接手火神手下這波暗生異心的軍隊,此時悅意天妃和火神再出手暗害的話,他們不在暗地里幫著火神謀害蘇摩就不錯了,如何還能指望他們好好能保護蘇摩的安全?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換成迦樓羅一族就不一樣了。
數萬年前悅意天妃為了幫助自己的兒子掌權,不惜設計將迦樓羅一族驅逐出善見城,使得迦樓羅一族空有天界最強大的戰斗力卻被棄置不用,二者早已經結下了死仇。
做為恨毒了悅意天妃和火神一系的受害者,迦樓羅一族斷不可能跟天界的這對母子有所勾結,此番蘇摩請旨借調迦樓羅軍隊,實是給了他們一個再度復出崛起的機會,蘇摩先行刷足了好感度不說,不管迦樓羅一族是為著向仇敵報仇跟敵人作對也好,還是為了他們闔族的前程考慮也罷,他們都不得不拼命。
“好計謀!真的是好計謀啊!”
伐由越說越興奮,激動地兩眼放光,再也坐不住了,又繞著書房來回的踱了好幾遍,冷靜下來的同時也意識到了什么。
“所以,你這次是決定主動出擊了?”伐由驀地湊到蘇摩面前,小小聲的問道。
“自然!”蘇摩兀自飲了一杯甘露,將湊到近前的伐由推開,好整以暇的拂了拂衣袖。
他早已經成年,不是以前那個仰人鼻息、靠人保護的幼童。如今的他有了自保的能力,也有了野心,不可能再如以前一般一味地被動防御,如今是他主動出擊的時候了。
眼前的這一場戰役,就當作是他宣告六重天界,以后要參與到天界權勢之爭的第一仗好了。
這一天晚上,蘇摩凝神駐足于琉璃閣前,靜立了整整一晚,任由風露沾濕了衣衫。
天亮時分,軍隊開拔,蘇摩大步前行的腳步再不見半分的遲疑。